“你怎么了?”阮沅胆战心惊的问。
“……进房间再说。”他勉强支撑着,抓着阮沅的手,艰难地挪进房间。
第十五章
宗恪被人刺了一刀,胸口形成了一个奇异可怖的伤口,血已经把衬衣染透了,只不过黑色大衣罩在外面看不出来。原来在酒吧里他就已经是硬撑,伤得这么重,他居然还能开车回来。
“……要不要叫救护车?”阮沅问。
“不用,不能让人发觉。帮我……帮我上点药。”
宗恪的语气明显很吃力,看得出来他快撑不下去了。
“好!”阮沅赶紧说。
虽然手还在抖,但她坚持着,帮宗恪脱掉大衣和里面的衣服,扶着他躺下来,然后取出他房间里存的伤药和绷带,阮沅也顾不上问他怎么会在日常用品里准备这些东西,在宗恪的指点下,她用笨拙的手法给宗恪敷上药,包扎好伤口,做完这一切,才松了口气。
“是怎么回事啊?”阮沅小声问。
“有人想杀我。”
“谁?!”
“就是那个姓秦的。”
阮沅惊愕万分地望着宗恪!
“……我想逃进酒吧找机会逃生,没想到,他也跟进来了。”宗恪停了停,喘息了片刻,才道,“那儿人多,所以他才专门侯着,等我落单,伺机下手。”
回想起来,那男人看着宗恪的眼神,和响尾蛇盯着青蛙的眼神无异。
阮沅突然明白那男人像什么了。
他像死神。
“那你不该叫我去,该叫你弟弟呀!毕竟他是警方的人。”阮沅慌了神,“要不要报警?!”
宗恪摇摇头,他已经不能出声了。
阮沅不敢再多问,她收拾完染血的纱布,把地板上的血迹擦干净,拿走粘上血迹的被单……做这一切,阮沅动作飞快,她把整个房间打扫得看不出任何异常。收拾完毕,才重新走回到宗恪的房间。
宗恪平躺在床上,他现在安静了,不说刺人的话了,也不再故作轻松。冰冷的灯下,他大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脸色看起来惨白得近似透明,眉毛却更显得浓黑如墨。
可是他,一声都不呻吟。
“很疼么?”阮沅几乎都不忍问,他越是这样强硬的撑着,她就越觉得疼。
宗恪眨了眨眼睛:“……还好。”
“要不要吃止疼药?”阮沅又试探着问,“我房间里有芬必得。”
“不用了,今天,多谢你……”他转过脸来,望着她。
阮沅沉默片刻,才道:“你难得这么多礼。”
她本来想去握他的手,但想起自己刚才洗手,弄得手掌冰冷,宗恪受了伤,恐怕受不了,这么想着,阮沅还是缩回了手。
宗恪没出声,过了一会儿,他喘了口气,才又说:“我受伤的事,不要和任何人说,一旦让那家伙察觉,他还会下手。”
“这我知道。”阮沅轻声说。
俩人沉默了好一阵子,宗恪忽然轻声说:“阮沅……”
“什么?”
“我不是什么好人。”宗恪看着她,静静道,“看见今晚的事,你还想黏着我么?”
他说话,并不像在开玩笑。
“你是被人杀,又不是去杀人,这怎么能判断好坏呢?”
“傻瓜。”宗恪叹息,“好好的,怎么会无缘无故被人捅刀子?自然是因为我和坏人混在一起。”
“那我也当个坏人。”阮沅快快地说,“我要当个大坏蛋!我才不当好人呢!”
宗恪脸上,平静冷淡的表情终于撤去,他笑起来,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阮沅的手:“行,那咱们就是坏人联盟了。”
阮沅被他握着冰冷的手,脸孔有点红,她又高兴又忐忑,俯下身看看宗恪:“那,你现在,有没有一点喜欢我了?”
宗恪仔细想了想,老老实实回答:“没有。”
看着阮沅那像是要哭出来的脸,宗恪温言道:“去睡吧。下次继续努力,也许还有机会。”
“我不去睡。”阮沅哭丧着脸,“我要守着你……”
“没关系,死之前我会通知你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我现在可没穿衣服呢,不怕我再欺负你?”
“你穿着纱布呢……”
“唉,去睡吧去睡吧,祝你下次中奖。”
等阮沅走了,宗恪这才伸手拿过手机,按通号码。
宗恒的声音从里面冲出来:“皇兄?”
“怎么样?”宗恪嘶哑着嗓子问。
“秦子涧走了。”宗恒说,“皇兄离开酒吧以后,他没有跟着,恐怕是发觉警方包围了‘悲情城市’。井遥和那些便衣刑警进去搜捕时,他已经逃了。”
宗恪这才松了口气。
“真遗憾,只差一步。”宗恒叹息道,“皇兄今晚白白做了诱饵。”
“这不遗憾。”他哑着声音说,“井遥他们安全就好。我更怕抵不住,毕竟那是秦子涧,真逼得他大开杀戒,就算把你们警局所有人叫来也只能陪葬。”
“皇兄现在要不要紧?”
“不用,我已经没事了。你让姜啸之他们撤了吧。”
“皇兄还是别太大意,这几天先让姜啸之守在蓝湾雅苑附近,好歹也安全些。”
宗恒脾气一向倔强,宗恪叹了口气,他已经无力吵架了:“好吧,但不要做得太明显,不然给秦子涧看见了,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可不知道我伤得这么重。”
“是。可这样下去不行,得去警告一下元晟。”宗恒的声音很坚决,“不能让他以为皇兄在此地孤立无援,就可以为所欲为。”
“不要打草惊蛇。事情若牵扯到白氏山庄,就不好收尾了。”
“臣弟明白,那么,皇兄身上的伤……”
“没关系,虽重却不险。阮沅已经帮我上了药。”
“是么?”宗恒的声音听起来若有所思。
挂了电话,重新躺好,将手伸到床铺的下面,宗恪的手指触摸到了那冰冷的金属。
那是喂了毒药的暗器。
这是一座布满机关的房子,回到这里面,宗恪本该放松下来,可是对他而言,必须摸到这暗器,他才能彻底安心。
他没有将米娜的那场争风吃醋放在心上,却想起刚才秦子涧瞥向自己的空洞眼神。
即便几个小时之前,他举着雪亮的刀砍向自己时,那眼神里也没什么情感。仇恨、屈辱、嫉妒、轻蔑……过去曾充盈在里面的这种种情绪,现在全都不翼而飞。
秦子涧完全变了,不仅容貌,还有神态。他变成了另一个人,宗恪想,或许该说,他已经变得不像人类了,而像一具死掉了很多年的尸体,奇迹般从荒芜的王国挣扎归来,却诡异地保持着临死那一刻肉体的鲜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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