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后,秦子涧拎着行李,程菱薇跟在他身后,俩人又在曲里拐弯的窄巷子里绕了许久,才停在一座四合院前。
程菱薇很惊讶,这种地方看起来不起眼,论价值,比豪华别墅还要贵。
“租的?”
“买的。”秦子涧说,“以前王爷还在这边的时候,我专门买下来做据点的。”
“……”
“这儿安全,别看这样子,其实一般人进不来。”
俩人进屋,放下行李,秦子涧关上门:“我去换衣服。”
程菱薇在窗前坐下,正午时分,四下悄寂无声,院子里一株梅花正吐着馨香,疏梅淡影,被明亮日光映在老旧的乌木窗棂上,让她一时产生了错觉。
“想什么呢?”秦子涧从里间走出来,那一身肥厚的非主流已经消失,他恢复了平日简单的男性打扮。
“在想……这里有点像那边的感觉。”程菱薇转过脸来。
程菱薇坐在临窗的地方,她的脸是背光的角度,眉间微蹙,充满惆怅,光影的细微明灭之间,她的神情有些瞧不太清。
秦子涧的耳畔,轰然一声
记忆里某个沉睡许久的相似画面,此刻不期而至,浮上秦子涧的心头:十多年前,同样是这样的木窗下,同样是这样的寒冷冬日,同样是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同样是一个这样的身影,看起来却瘦弱不堪,形同枯槁,而她双手掩盖不了的凸起的腹部,显得那么刺目……
“喂?在想什么啊?”程菱薇拿手在秦子涧跟前晃了晃。
秦子涧猛然回过神来,他点了点头,“是有点像。”
程菱薇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她露出愉快的笑容:“很好,你信守了诺言。”
秦子涧耸了耸肩:“你先自己各处转转吧,我去买点菜。”
“好啊”程菱薇很高兴地说,“等会儿我来做年夜饭——啊对了正好,别乱买菜,我给开单子。”
程菱薇开出了长长的购物单,内容之复杂,普通人看了肯定咂嘴。
“不好意思,多带点钱去吧。”程菱薇笑嘻嘻地说。
秦子涧眉毛都没抬一下,拿着单子出了门,等他走后,程菱薇在这院子的各处转了一圈,这儿地方大,但却窗明几净,收拾得一尘不染,朝南的一溜玻璃透进阳光来,屋子里亮堂堂的。外表看起来,虽然像是复古的住宅,但是好在现代化家电一样都不少,虽然它们全都放在不起眼的地方,以免看起来过分突兀。
这儿甚至有南方城市没有的供暖。
“穿越虽然有趣,如果没有煤气灶,那可比野外拉练时掉了队还痛苦。”程菱薇嘴里唠叨着,拿起水壶,开始烧水。
等秦子涧把东西全买回来,程菱薇接着就忙了整整一个下午,她做了一桌子菜,等关上灶火,把锅端下来,天也已经黑透了。
“可以了”她解下围裙,冲着书房喊了一声。
秦子涧慢悠悠从房里出来,他目瞪口呆望着一桌子几十个菜。
“你变魔术呢?”他说。
程菱薇哈哈笑起来:“做菜的瘾头上来,就把拿手的都做了”
“……你拿手的还真不少。”秦子涧弯下腰,挑剔地看着桌上的菜,“有把罗宋汤和蒜香排骨放一块儿的么?”
“这不是中西合璧嘛”程菱薇满不在乎,她拽了拽秦子涧,“来坐下来吃吧”
“做这么多,接下来就天天吃剩菜吧。”秦子涧哼了一声。
“不多呀,每样菜都只一点点而已。”
程菱薇说得没错,她虽然做了很多品种,但分量都很少,有的菜,不过三五口就吃光了。
“喝可乐?”秦子涧问。
“我不要那玩意儿,坏牙齿。”
“喝酒?”
程菱薇笑着点点头。
秦子涧起身,走到里屋,从里面抱出一埕酒。
“哪儿来的女儿红?”她问。
“很早以前存这儿的。”秦子涧拿过杯子,“说是十八年陈酿。”
“十八的女儿,也该出阁了。”
秦子涧轻轻拍开泥封,酒香四溢。
“喝多了会撒酒疯么?”他突然问。
“哪能呢。”程菱薇严肃道,“我饮酒有度的。”
秦子涧点头:“也是,平日就够疯的了。”
角落的电视机开着,定在静音状态,新闻联播的主持人正穿着大红衣裳,给全国人民拜年。是程菱薇要看,说不开电视不像过年,秦子涧对此却不以为然,他最讨厌电视。
“我也讨厌,尤其讨厌春晚。”程菱薇说。
“那还开着?”
“这是个伴着我长大的玩意儿。”程菱薇说,“就算再讨厌,没了它,我不习惯。”
秦子涧哼了一声:“谢天谢地,我没有这么糟糕的童年。”
程菱薇放下筷子,好奇地问:“那你的童年是啥样的?”
“童年还能是啥样?习武、念书、玩游戏、官兵抓强盗……就是这些。”
俩人默默吃着菜,慢慢喝着酒,酒果真很好,是能勾出酒鬼肚子里馋虫的那种佳酿,他们只是一杯接着一杯不停的喝,程菱薇虽然用的是小杯子,但她那样子喝法,也显得十分惊人。
“酒量不错。”秦子涧看看她。
程菱薇一笑:“那还用说?”
“醉过么?”
程菱薇点了点头。
“醉了会怎样?”
“唱歌,话痨,又哭又笑,醉大了就闷头睡——但是你放心,不会找男人上床。”
秦子涧微微笑起来:“真是没心没肺。”
“来,干杯。”她递过杯子来。
秦子涧看她:“为什么?”
“今天过年啊”
秦子涧不屑:“我又不是这儿的人。”
程菱薇叹了口气:“好吧,那就庆祝咱俩重逢了……自从上次你走后,我一个人,唉,这日子可真难熬”
她的感慨还没发完,秦子涧就厌恶地拿筷子敲她杯子:“得得,你一矫情起来,比陈醋还酸”
程菱薇笑,她用手撑着腮帮,歪着头看秦子涧。
“又看什么?我脸上开花啦?”
程菱薇眯缝起眼睛,慢慢说:“嗯……其实我是想,如果那一切都没发生,咱们会怎样。”
“什么叫那一切都没发生?”
“就是说,如果宗恪他们不存在,如果我爹没把我当柏奚送给慕家。”
秦子涧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但是旋即又伸向那片牛肉。
“哎?你说说,会是啥样?”
“怎么都不会是现在这样子。”秦子涧哼了一声,“开着电视机这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看着春晚这种狗也嫌的节目,陪着个女酒鬼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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