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么多年来,姜啸之始终没有去查,他下意识的,把仇恨完全集中在景安帝一人身上。他说不清自己回避的动机,也许心中早就有所预感,却不愿意真的面对现实——若事实证明,设计害死生父的人就是养父,那他该怎么办?要他把多年的养育之恩抛诸脑后,为生父而杀养父来复仇么?那么养母和凝琬,他得如何来面对呢?
说一千道一万,下令腰斩他父亲的是景安帝,如果不是养父呕心沥血的培养,他怎么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别说进皇宫、杀景安帝报仇,如果不是养父,他根本就没可能走出华胤的那条陋巷。
所以,他到底要对得起生父,还是要对得起养父?
……他又变成最理亏、最憋屈的那个。
仔细观察姜啸之变幻不定的神色,元晟心中明白,他的这番话起效果了,
“就算你不想去探究,就算你还想向他们效忠,到如今,他们还肯接受么?”元晟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姜啸之。
姜啸之莫名其妙接过来,却是一只死去的鸟,鸟被什么打中,已经断气,嘴上身上带着斑斑血迹。
姜啸之认得这种灰翼红嘴的鸟类,此鸟名雾雀,是这边世界独有的产物。雾雀飞翔速度极快,几乎赶上了海燕,而且能够经由训练传递信息,但是雾雀有一个特点,和鸽子不同,它不是以巢穴为目标,却是以人为目标。普遍认为,雾雀通灵,它不能更换主人,也不能更换传信的对象,所以使用它的双方是固定的,一旦有一方的人出事,雾雀就会无所适从,迷惘不知所终。
“看看鸟腿上绑的东西。”元晟道。
姜啸之将鸟腿上绑着的小布条展开,却见上面写着几个字:靳重光被俘,近来态度暧昧,不知是否暗中有交易。
姜啸之浑身一震
“从你们大营里飞出来的,”元晟淡淡道,“是秦子涧先观察到的。这鸟飞得太快了,前面还有几只没逮住,这一只,秦子涧追了足足一通宵,到浙州边境才算抓到。若不是他的功力了得,一般人也无法捕获。”
这么说,身边有人在监视自己姜啸之想,虽然布条上的字没有主语,那个“态度暧昧”的人,必定是指的自己
这鸟,是谁送出大营的?又将会飞去何人手中?姜啸之一概不得而知,他也不打算知道,因为他已经明白了。
“另外需要告诉你的是,你身边的那个女人,名叫结绿的那个,一直和你手下的萧铮有来往。”元晟说着,摆了摆手,“不是男女的那种来往,但他们之间有密信互通至少五年了——在我看来,你似乎过分信任这两个人了。”
结绿?……
还有多少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呢?姜啸之麻木地听着这些,他忽然想,自己到底要不要信任元晟说的话?
“此事,有人在暗中调查。”元晟看看他,“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在悄悄搜集你父亲的遗物,恐怕你这举动,早就经由这些身边下人,传到了宗恪和你养父的耳朵里了。”
元晟说完这些,停住,那种姿态,好像是在等待姜啸之自行消化掉这些惊人的消息。
“这么说,王爷今天大肆闯营,诱我出来,不是为了靳重光,而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姜啸之哑声问,“王爷又焉知,我会对王爷所言之事,确信不疑呢?”
元晟摇摇头:“我没想到你会确信不疑,我只想把这些告诉你,至于信还是不信,你自己去求证好了,想找证据,这些都不是难事。至于靳重光,以我之力,努力搜索,想必还是能找到的。可我不想你我双方这么内耗下去,换做旁人,我无所顾忌,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了,既然是你,我看在萦玉的面上,也不能对你动手。”
“……”
“但是话说回来,靳重光的性命,我仍旧要求你保全。”元晟低头看看地上昏迷的丁威,“你若真敢动他,你这些手下,一个也别想活。”
他说到这儿,后退了一步。
“靳恺,如你所言,你的人生我们没权质疑,更没资格来指点你该怎么走。”元晟说,“可我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你掉进坑里。那些你为之卖命的人,其实从心里怀疑你,不相信你。都到了这一步了,你还要继续为他们卖命么?”
说完这些,元晟轻轻叹了口气,他又看了一眼姜啸之,然后身形一飘,很快便消失无踪。
元晟走后,姜啸之在那树下坐了下来,顺手揪了一棵草根,放在嘴里咬了咬。
苦涩的汁液顿时弥漫他的唇齿。
丁威仍旧在昏迷,他没可能听见刚才他们的对谈。而接下来姜啸之要考虑的是,然后,他该怎么办呢?
……有光照在脸上,丁威努力睁开眼睛,他这才发觉,自己躺在一堆落叶里
“醒了?”是姜啸之的声音。
丁威勉强坐起身来:“大人……”
“元晟走了。”姜啸之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咱们该回营了。”
“哦……”
丁威从短暂的眩晕里清醒过来,他晃了晃脑瓜,心里好奇,怎么元晟会把他掳来这种地方?
“您和他动了手么?”丁威试探着问。
姜啸之摇摇头:“没有。他只是要求我释放靳重光。”
“咱们不能放了他”丁威马上说,“不能被他威胁……”
“回去再说吧。”姜啸之打断他的话,朝着军营方向走去。
丁威怔了怔,他忽然觉得有点怪,姜啸之看起来,好像在某些不为人知的地方,发生了一些变化。
第三百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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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厉婷婷近来,一直呆在漪兰宫内。
她哪儿也不想去,谁也不想见。只除了偶尔去挹翠园看看儿子,还不能去得太频繁,以免让宗恪起疑心。
嫔妃们她也没有努力去结交,去见琬妃,对方态度很淡,厉婷婷也就明白了,琬妃是在为自己的哥哥而怪罪她。
这个状况下,她也不好主动去讨人嫌,于是就只有把自己关在寝宫里。
宗恪的状况仍旧没改变,经常会去听香小筑,然后次日,再一脸惨白的出来。并且谁的劝也不听。
厉婷婷情绪低落,人也消瘦了,身边宫女们都不知是为什么,也不敢问。
沉樱近日莫名离宫,不知去向,有管事的太监问起,厉婷婷就说她父母病了,出宫去探望——当初就是用这说辞,她在凌铁跟前骗得了一份出行的准许。
但是其余宫人都知道这不是真的。
那日午后,厉婷婷用过餐,就歪在床上想心事,沉樱出去已经有两三个月了,也不知楚州战事如何,姜啸之最近又如何……
她正独自思忖着,忽然听见模模糊糊的一声呼唤:“公主?”
厉婷婷一时不明状况,坐起身来:“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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