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芙应了,吃完饭,被裴老夫人打发了回来,到了戌时中,裴右安才回来。
他仿佛很忙,回来换了衣裳,便又去了书房。
嘉芙忍住纷乱的情绪,亲自到老夫人那边的小厨房,做了个鸽蛋玉兰奶羹,雪白的奶羹里,几枚剖开的鸽蛋,漂了几片玉兰瓣,金黄的金黄,乳白的乳白,奶香扑鼻,又好看,又好吃,还有个别名,叫做雪里卧金。
这甜点的功夫,全在奶羹之上,等着慢慢煨的功夫,嘉芙先回房,匆匆洗了个澡,换上一条月华裙。裙子用料十幅,色泽不一,粉、绿、鹅黄,霞霓,都是清新淡嫩的颜色,每幅浅浅晕染,宛若水墨,收于腰间打裥,行路之时,裙裾随了步伐拂动,宛如月映池面,光华点点,美不胜收,故得名月华裙。
嘉芙叫檀香替自己梳了一个妖娆花冠髻,再轻染薄脂,揽镜自照,艳光动人,这才亲自端了吃食,送往书房。
裴右安背对着她,站在书架前,正埋头翻阅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听到嘉芙声音,头也没回,只道:“放下吧。费心了。”
嘉芙放下,不甘心,站在一旁,又道:“夫君,记得要趁热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裴右安终于回过头,视线落到了她的身上,定了一定,随即很快收了,又转回头,唔了一声:“知道了,等下就吃。你去歇了吧,不必等我,我还有事。”
他说完,再没回头。
嘉芙无奈,只好默默出了书房,回到卧房,脱了衣服,负气真的不等他了,自己爬上了床。
他又是深夜才回。像昨晚一样,嘉芙装睡,他也没动她。
嘉芙柔肠绞结,这夜自然没有睡好,第二天早上起来,眼圈微微泛青,怕回门了不好看,扑了几层的粉,收拾好,跟着裴右安一起上了马车,回了门。
女儿刚出嫁,孟氏这会儿自然还在京中,一早就在盼着裴右安和嘉芙的到来。裴右安面带笑容,态度极其恭敬,孟氏看着女儿和所嫁的如意郎君,心满意足,盛情款待,用了午饭,本该走了,孟氏有些不舍,裴右安笑道:“岳母,阿芙再留些时候吧,正好我也有点事,你们母女说话,我先去去,晚些我回来,再接她回家。”
再过些时候,孟氏便要先回泉州,和女儿见一面是少一面,闻言大喜,对女婿的体贴很是感激,亲自送他到了大门外,回来,和嘉芙进了房,便有说不完的话。
嘉芙有些心不在焉,和母亲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到了申时,孟氏起身,说叫厨房烧点心给嘉芙吃。嘉芙哪里有胃口,也跟着起身道:“娘,早上出门前,祖母她们以为我过午就能回的。祖母要我伺候的,夫君也不知什么时候回,不如我先自己回去,等夫君回了,你和他说一声就是。”
孟氏想想也是,道:“伺候老夫人是要紧。你先回也好。我叫张大送你。”
嘉芙含笑应了。孟氏送女儿上了马车,吩咐张大送她回国公府,到了平常出入的那扇门前,嘉芙被刘嬷嬷扶下马车,进了门,随即停下脚步,等张大人一走,又出去,径自坐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往白鹤观去。
同行的刘嬷嬷檀香莫名其妙,但见嘉芙口气不容置疑,只能听从,马车行到了城南的白鹤观,观门大开,只见三三两两女道众挽着香火袋,不停进进出出。
嘉芙方才凭了一口恶气,一口气地赶来了这里,但人真的到了,却又不知该如何才好。自己进去寻人,这样有失身份体面的事,自然万万不能做的。若叫刘嬷嬷进去探究竟,免不了又要和她说缘由。
这样的事,嘉芙却不想叫别人知道。
进又进不了,就这么回去,又不甘心,坐在马车里,发了片刻的呆,便让车夫将马车停在路边,守株待兔,先等裴右安出来再说。
刘嬷嬷和檀香不明所以,问也问不出什么,只好同坐在马车里,大眼瞪小眼地守着嘉芙。
日头渐渐偏西,女观大门进出的人变得稀落,嘉芙从望窗一角看出去,眼睛盯的都快花了,还是没见裴右安出来。又想到这两个晚上,他都是天黑才回,这会儿恐怕还在里头,自己却等不到天黑再回了,边上刘嬷嬷又不停地催问,心里跟猫抓似的。
“我的小娘子嗳!你盯那扇道观门都盯了一个晌午了!花都被你盯出来了!到底盯什么?天都要黑了,再不走,怕回去了要问的!”
刘嬷嬷很是焦急。
嘉芙欲哭无泪,有气没力地道:“回吧。”
刘嬷嬷念了声佛,赶紧起身,正要催车夫回去,就在这时,听到马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大爷?!”
嘉芙心砰地一跳,还没来得及坐直身子,便听到车门被推开的声音,转头,见裴右安出现在车厢口,两道目光盯着嘉芙。
嘉芙僵住。刘嬷嬷和檀香面面相觑,反应了过来,忙起身叫他。
“你们下去。”
这话自然是对刘嬷嬷和檀香说的,语气平静,却隐含命令之意。
两人不敢违抗,应了一声,慌忙爬了下去。
裴右安上来,把车厢门一关,马车便朝前而去。
第46章
路上,裴右安一句话也无,嘉芙更是一语不发。
掌灯时分,马车回了国公府。方才刘嬷嬷和檀香分坐在车夫左右,一停,立刻跳下马车。
裴右安先下去,嘉芙下的时候,刘嬷嬷和檀香忙要上来扶,裴右安已自己伸手,抓着她胳膊,几乎是将她拖抱了下去,松开手,转身便朝里而去。
嘉芙望了一眼他的背影,急忙跟了上去。
两人先去了裴老夫人那里,辛夫人和二夫人也在,正服侍着老夫人用饭。
裴右安面带笑容,道:“本早回了的,过午我想到了个事儿,便叫阿芙先留家里再陪岳母,这才好,是我晚了。”
老夫人笑道:“不过就是迟些回而已,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母女多说几句话也是好的。饭用了没?”
“在岳母那里用过了。”
老夫人点头:“那就好,你们回屋吧。”
裴右安恭声应是,带了嘉芙,从里头出来,越走越快,到了最后,嘉芙几乎是小步赶着,回了自己住的院。
一进门,他便命跟入的檀香和另几个丫头出去,将门一关,道:“你给我跑去道观?你在做什么?”
他背对着她,自己脱衣挂起。
他的语气是克制的,但嘉芙清楚地感觉到,他生气了,语带质问。
路上回来,嘉芙就知他不快,也知自己这举动不妥,心中本是忐忑不安,但此刻,听他一开口就是质问,死死地咬着唇,盯着他背影,心里原本的忐忑不安立刻就被委屈和气恼所替代,一语不发,走到梳妆桌前,坐了下去,自顾拆着发髻。
裴右安没听到她的声音,回头,见她坐了下去卸妆,没理自己,皱了皱眉:“你怎不说话?我是见岳母不舍的你走,想着我也有点事,就叫你留下再陪她,过后我再来接你。你却给我跑去道观了!你还有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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