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翾提供的那些证据,我也让锁烟找到了。刑部那边有赵志远的人,此路不通,所以只能另辟蹊径。”
“对。”
玉初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有些事情皇帝知道,却有意包庇。但有些事情,他总不能视若无睹。只是四国会盟在即,各国使者相继来到天熙,他不会选择在这时处理内政,只会往后压。”
“可压着压着就会石沉大海,况且还会打草惊蛇,徒生变故。”苏浅璎接过话,“所以只有等四国会盟以后再行计划。”
玉初嗯了声。
“白凤国的使臣还没到。皇帝不会让我和”他顿了顿,目色里一瞬间掠过一丝快芒,随即淡淡道:“和宁晔呆在盛京,尤其是不希望我们干涉你与慕子奕的婚事。”
苏浅璎低垂着眉眼,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是因为觉得之前伤了她,所以现在连在她面前提起宁晔这个名字,都变得如此的小心翼翼么?
“他会以尽地主之谊的名义让礼部安排我们四处游玩。你”
“我就呆在京城。”苏浅璎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一些,“放心吧,他现在投鼠忌器,不敢对我怎么样。”
“我知道。”
玉初看着她的眼睛,“其实师叔不用如此刻意回避我。无论如何,我总是不愿拂逆师叔的。”
苏浅璎滞了滞。
她努力挤出一抹笑容,“你想多了。”
“是吗?”
玉初没有笑意的笑了笑。
苏浅璎有些尴尬,转过眼睛,道:“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你也早点睡。”
玉初说完后就转身,背影有些萧条。
苏浅璎怔怔的站在原地,直到月色隐没在云层中,四周暗了下来,她才转身回了屋。
床两侧分别吊着灯笼,里面装着硕大的夜明珠,将整个屋子照得亮如白昼。
平时她要靠着这光才能入睡,今日却觉得刺眼。
她走过去,将灯笼取下,取出里面的夜明珠。
柔和的光晕打在她脸上,她眼神有些迷离,脑海里却渐渐浮现幼时的许多记忆。
玉初比她大五岁。
她还在襁褓中的时候,他已经在练武。
她在蹒跚学步的时候,他已能将一套剑法挥舞得游刃有余。
她开始拿剑的时候,他已经小有所成。
她终于获得师父首肯下山的时候,他已带兵出征,保家卫国。
她永远都追不上他的脚步。
明明他们之间有着云泥之别,叔侄之隔,却偏偏生出了不该有的感情。
苏浅璎闭了闭眼,将夜明珠放在抽屉里,屋子里顿时暗了下来,她躺在床上,头一次,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
果然如玉初所料,天熙帝为表示对玉照重音国使臣的欢迎,特意让礼部安排行程,在这一个月之内,游玩天熙名胜古迹。
而玉初和宁晔,都拒绝了。
礼部尚书周维正据实以报,“陛下,那重音国的太子,似乎与苏姑娘交情不浅。”
言下之意,宁晔摆明了就是要在京城守着,以防她有什么不可测的危险。尤其是燕绥现在又离开了。
照现在的形势看来,宁晔和苏浅璎的交情,可真不是一般的深。
天熙帝皱了皱眉,顿时觉得有些头疼。
“那玉初又是怎么回事?”
周维正的脸色有些古怪,“他说一路长途跋涉来天熙,旅途十分劳累,不想再四处奔走,更愿意领略一下天熙京城的繁华富庶。”
天熙帝又开始头疼了。
“一个女将军,断不至于让他如此。看来燕绥只是个幌子,他与苏浅璎也有旁人不得而知的关系。”
他无奈叹息,“倒真是难为他们那日在宫宴上演那一出戏,一唱一和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儿。现在的小辈啊,一个个的都不简单。罢了,左右这里是天熙,玉初和宁晔再怎么样,也不会闹得太过分,由着他们去吧。”
“陛下说得极是,眼下也只有顺其自然了。”
周维正说到此顿了顿,神色有些犹豫。
天熙帝把他的神情尽收眼底,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别吞吞吐吐的。”
“是。”
周维正拱了拱手,道:“陛下,臣觉得,淮王殿下与那位苏姑娘的婚约,还是尽早解除为好。此事拖得越久,就越麻烦。宁太子和宸王显然都有意插手,那么与其这样拖着担心他们会在其中捣乱,倒不如一次性解决,一劳永逸。”
天熙帝想了想。
“你说得有理。只是那苏浅璎看着是个柔弱女子,脾气倒是倔强得很。之前老四这么对她,只怕她不肯善罢甘休啊。另外,朕也着实好奇她口中的师父是谁,竟能让燕绥心甘情愿来为她保驾护航。这个小姑娘,不简单啊。”
周维正深以为然。
“正因如此,她才有恃无恐。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都与这位苏姑娘有关,外面传言满天飞,说什么的都有。不过那日宫宴所见,微臣觉得,她与外界传言的,实在是大相径庭。”
“哦?”
天熙帝笑了笑,“说说你的看法。”
“是。”
周维正道:“那日宫宴之上,她虽强势,却并不跋扈,也不曾主动挑衅。若非若非贵妃娘娘咄咄逼人,她也不会得理不饶人。微臣觉得,苏姑娘并非蛮不讲理之人,反倒是识大体明事理。否则那日也不会轻易的放过淮王殿下。”
天熙帝长叹一声。
“你说得对。”
苏浅璎有那么多人给她做后台,她又占着理,她若真有心针对,那日在宫宴上就能让他下不来台。
她退了一步,却也不代表别人可以再进一步。
两面为难啊。
周维正想了想,道:“陛下,微臣倒是有个主意,不知当不当讲。”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当不当讲的?说!”
天熙帝一发话,周维正便再没了顾忌,道:“其实那日苏姑娘说得很明白,她自己也有解除婚约的意思,只是淮王殿下之前做得太绝,让她无端被辱骂。尤其是还带人抓了她,甚至还险些遭搜身之辱微臣以为,她要的,不止是一个说法,还有就是”
他缓缓抬头,一字字的说道:“让淮王殿下对她道歉。”
天熙帝眉头一跳。
“道歉?”
天家皇子,万没有于平民道歉的道理,这就是阶级等级观念的差异。在皇室贵族看来,无论他们多通情达理,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是不可变更的。哪怕做错了,顶多就是给予补偿,断然做不出自折身价低头道歉这种事。
事关尊严和天家威信。
所以天熙帝的神情,有那么几分不悦。
“她倒是心大。”
周维正无语。
虽然按照礼法来说,让慕子奕一个王爷低眉折腰给苏浅璎道歉的确荒唐。但是从情理上来讲,慕子奕做的那些事,就算跪着给苏浅璎磕头认错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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