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让他害怕了,或者,是什么野性原始的呼唤,让他要离开我这个穿越而来的旧主人?
我等来了另外一队不速之客,不是戴荃的父母,不是热河行宫里的人,是狼兆的妻子,那武将家出身的佟家奶奶,坐着雪橇,穿着狐皮大衣,浑身包裹得如同雪人一般,她是来请我回去给她婆婆看病的。
我的不安,原来应在这事情上吗?狼兆老娘的病情有些反复,乐瑞竹走不开,只好让病人家属自己到铁岭来请人。
佟氏防备又无奈的眼神让我有些尴尬,但救人是义不容辞的,我等不到戴荃,便坐上了佟氏的雪橇马车,连夜返回热河。
没想到的是,半路上过七道沟子,那地名仿佛是这个,很“幸运”遇上了胡子,就是东北的土匪,那操着大刀说着江湖春点,豺狼一般眼底闪着红光的男人直接冲我来了,开始我还没怀疑,等那胡子头失口叫出了我的名字,我操着火铳,回头狠狠看向佟氏奶奶,心里冷笑,真小看这女人了。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那些胡子毕竟是草莽生意做惯了的人,不过一小队女人婆子家丁,这还不好搞定,尽管我有火铳,尽管我的蓝眼睛红头发有些吓人,但胡子头为了钱,很快就手到擒来。
就在我以为这次阴沟里翻船,让这些胡子乱来不知会闯下什么祸患的时候,一个刚入伙不懂规矩,或者是不知情的刀疤男人对佟氏动了点心思,像趁机占点便宜,佟氏恼羞成怒,没想到这事儿成了搬石头砸脚,自己眼看要吃亏。
突然只听见大队人马从暗黑天际风尘滚滚而来,这时候我完全明白了事情背后的始末,也没时间跟佟氏奶奶算账,只能举枪朝天发了一弹,用满语大声叫喊:“来人,来人,土匪抢人了,博洛河屯大营镶黄旗副都统狼兆将军家眷在此,救命,救命啊,来人啊。”
我和佟氏奶奶运气不错,竟然是狼兆直属麾下的人马从这里经过,听见我说满语,来不及看清我的身份长相,只见到那一身狐裘贵气逼人的佟氏奶奶,便已然信了大半,等三下五除二把那群胡子赶跑,领头的校尉近前,一下认出了佟氏是本家隔房表姑姐,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了。
佟氏眼见计划败露,只能将计就计,解释说是请大夫回去给婆婆看病,那校尉也认识我,上前行礼后也不拘泥男女有别,只吩咐手下收队赶路,脸上似有忧患之色。
荒郊野地,山林塞外,大雪封山,大家只能收起寒暄,快速上马赶回热河。
我没心情跟佟氏较真,肚子隐隐作痛,心里只觉得要出事,又不好发问,只能跟佟氏闷在马车里连夜颠簸,赶回热河大营再说。
一路快马兼程,天边灰蒙蒙的山雪刺眼的时候,总算望见了博洛河屯大营的旗幡,辕门外立着一个人,穿着水貂皮大氅,远远看见那红顶子上的蓝宝石熠熠生辉,官服上的补子看着像七色大鸟,近了,是孔雀。
等我看清那红顶子下的人脸,一下五味杂陈,又觉得合情合理,我还真是离开宫廷太久,早该想到,那个人,李光地,是兵部侍郎,当然应该伴驾前来。
我展眼细看,大营周围旗幡里并没有明黄色九爪金龙旗,暂时放了心,皇帝应该留在热河行宫。
等下了马车,见到另外一个人,我的心就怎么都无法放下来,是乐正良,他升官了,穿的是六品补服。
如果说李光地的出现合情合理,那么乐正良的出现就让我暂时放下的心一下提了上来。皇帝这什么意思,就算要派驻热河大营的军医,乐正良的资历和品级也高了点,那么,只有一个理由,他是来见我的。
可是,如果无事,他为什么特意来见我?如果是私事,让他两个侄子过来就是,何必?
果然,佟氏刚下了马车,还没有离开,乐正良就对我打千行礼,我忙上前,抓住他胳膊,悄声细语:“乐大哥怎么来了,狼兆夫人在这里,有什么事咱们回头说。”
乐正良再没眼色,也听懂了我的话,等佟氏奶奶被送走,李光地才对我很客气道:“先生进军帐里烤烤火,喝杯热茶去去雪气,咱们也算故人重逢,只是没想到物是人非。”
李光地陌生的语气让我深深看了他一眼,心里没来由轻叹,是啊,物是人非,李光地这人,不是坏人,不过就是书生气迂腐了点,在旧式家庭中应该是个好男人。
我轻松一笑,搭上他肩膀,熟络地点头笑道:“是啊,榕村兄,你我好久不见,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重逢,真是世事难料。”
李光地眼中闪过一丝忌恨,但只是一瞬间,因为我的肚子,虽然厚厚斗篷下我掩饰得很好,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我的腰身,乐正良则直接上来扶我,让我有点不好意思。
“乐大哥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病人,你来了热河正好,狼兆将军的母亲前些时日犯了老人病,虽然我给急救回来,但这调理身体还得中医不是,乐大哥有空……”
乐正良少见地不甚随和地硬扶我进了一座温暖的军帐,毡房里火烧得正旺,李光地跟我寒暄几句,便借口公事出去了。
暖帐里乐正良又是把脉,又是端药,又是给我保暖,我一下火了,玩笑道:“我的乐家大哥,您这做什么,我又不是病人,您怎么跟伺候病人似的?”
这不善玩笑的老大哥突然按住我的手,如同亲人一般看着我的眼睛,良久,才道:“这次皇上北巡京畿,特意在热河停留,先生以为是为什么?”
我被他的一本正经逗笑了,调侃道:“为了什么,不过是北边的准噶尔唄,难不成还会为了我?”
“先生不要玩笑了,这可是天大的事,皇上让我过来,就是要照顾先生的胎。”
这下我是真笑不出来了,心里的不良预感应验了,我还真高看了康熙这皇帝,没想到啊,他也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时候,但这个时候,我还是微笑解释:“陛下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戴家,为了戴家的火器。”
“先生别笑了,妹子,你肚子里始终是龙种,你瞒不了我,自从你离开京城,离开大内,皇上三天两头就问我你在哪里,是否安好,妹子,你叫我一声大哥,大哥是个实诚人,可并不傻,妹子,你还是回去吧,你终究还是逃不过皇上的眼目。”
皇帝还真是,这太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我只是南雁,不是归鸿,没想到,这惊鸿一瞥,却给皇帝心湖留下如此浓墨重彩的一笔,让这富有天下的帝王对我念念不忘。
连乐正良这呆头呆脑的憨厚人都看出来皇帝害了相思病,我是该夸我自己魅力大,还是哀叹这无心插柳柳成荫。
“陛下仁慈,哪有大哥你说得那么严重,再说,大哥忘了,安莎是什么人,红头发绿眼睛的妖女,皇帝陛下没有把我送上火刑架都算好的,怎么会在意我肚子里的这个。”
乐正良是担心我的安危,但言尽于此,他不好再说什么,只端了安胎药给我,温厚道:“妹子,大哥不懂你的那些道理,更不敢过问你与皇上的关系,大哥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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