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随便你怎么说吧!如果这样能让你现在好受点……”
我收起了笑容,淡定地说。现在,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还能说什么?
但,每个人都想活着,我想,我犯不着拉上费因给我陪葬,所以,突然一本正经地低声道:“你放心,费因先生,你救过我的命,我不会连累你的,我会请求皇帝饶你不死的。”
说完,我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想说了,首领那血红色的莎巾却越来越清晰地在我眼前晃动。
沉默,却忽然被费因的尖叫打断————“狼——”
我猛地睁开眼,是“闪电”,在草原昏黄的尽头,闪着银光,它一直跟着我,但没有轻举妄动,因为,我没有召唤它,它知道我的心。我想让它去找首领,可它一直不愿意走,一直在徘徊,看着我,只要我一发出号令,它便打算领着草原上的狼群攻击任何人。
☆、第二十章 郑国奸细
第二十章 郑国奸细
不必了,“闪电”,我闭上双眼,心道:找不到首领,我只能死在这里,就算没有人杀我,那种孤寂的绝望,也会将我杀死。
在这种无欲无求的情况下,上帝总会垂怜那些身处绝境的人吧!
所以,这一次,我单独被带走时,费因先生只是默默地为我祈祷,再也没有害怕了。
我知道,我会被审问,但,没想到,是康熙亲自审问。
御帐里,只剩下康熙,和我。
这反而让我心里感到忐忑不安,意外地,行礼后,康熙竟然叫我坐下。
什么?我心里大声问,不过没说出口,猛地抬头直视着这位正值壮年的大清皇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些天,你也够呛吧!”
一句似真似假的嘘寒之话,倒让我心里放松下来,他端着一碗汤药,银汤匙轻轻地搅拌着,并不打算马上喝掉,眼光若有若无地盯着我,脸色明显好了许多。
帐里灯火通明,照得他脸上果然显出了几点斑痕,那应该是传说中出天花后留下的痕迹,但现在,说实话,康熙的脸上还没有晚年为了萧墙之祸,而导致的心力交瘁的那种不笑则怒的神情。
眼前的康熙,年富力强,虽在病中,依然英明仁德,明察秋毫,智慧与沉稳并存,雄心与壮志飞扬。
“营帐外,虎视着几十万敌人,朕,已经不想再树敌。”
康熙的话针针见血,意思是他已经不想追查我的来历吗?还是不再追究我是否奸细?
“坐,替朕把把脉,这些天,多亏你的药,从这一点来讲,你就是有功于社稷的……”
他慢慢地喝药,感觉像在品尝咖啡,一点也不觉得苦,但话却还没说完,沉寂的语调仿佛无声的细语,“你知道我们中国古时候有个叫郑国的人吗?”
我已经听不到心跳的声音,郑国?呵呵……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一个奸细,被派到秦国,说服秦王修建郑国渠,原本是要削弱秦国的实力,却反而帮秦国成为六国中最强的国家。
这个典故,外公给我讲过,康熙,是在影射我吗?
毫无疑问,我就是郑国,虽然是奸细,却帮助清军渡过难关,让康熙死里逃生。他是这个意思吗?
更深层的意思是———他根本不介意———我是不是奸细?他用帝王的心胸,包容我这个现在对他来说极为有用的敌人。
我心里暗暗苦笑:如果我是奸细就好了,就不用这样左右为难!
“皇帝陛下的病有起色,完全是秋太医的功劳,安莎不敢夺人之功。”
我嘴上不接他的话,心里却如明镜。
“叫皇上吧,你路过我大清,并不是你们国王的使臣,不必如此恭敬嘛?”
他已经喝完了药,其实那药是很苦的,他竟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我忙将下面桌上的一碗清茶递上去,又将涮盂拿过来接好,这一系列自然的动作倒让被人服侍惯的他微微有些吃惊,但他欣然接受了我的好意。
“你叫安莎。莱斯?”他突然问,“也是耶稣会的人?”
“皇上叫我安莎就是,我不是耶稣会的人,其实我并非是要去俄罗斯国,而是———我想去葛尔丹的大营!”
我观察着他的神情,听到我说要去葛尔丹大营时,他的脸上,几乎没有一丝震惊,反而很耐心地听我说下去,“这是因为,安莎的一个朋友,被抓进了葛尔丹大营,安莎只是想救她,不知道———皇上对安莎的解释是否满意?”
“呵呵,是吗?还算满意吧……不知道……你对这碗药做何解释呢?”
空荡荡的药碗,康熙脸上竟然泛起笑意,故意这样问道:“秋元晋的医术,朕知道,这样的虎狼药,如果出自他手,那朕就活不到今天了。”
顿时,我知道,我脸上的表情,全部石化了。
康熙已经知道药方的事,这下,我心里只能说:秋大人,对不起了!
“不管什么药,能治病就是良药,皇上服用了这么久,未见不妥,那么是谁开的方子,有什么关系呢?”
我有些心虚,更多的是怕康熙要我解释为什么,那不等于一个三百年后的医生在对牛弹琴吗?
我叹了口气,轻松说道,“不知道皇上对安莎的这个解释是否又满意呢?”
“难怪李光地说你是西洋传教士中,最懂得我大清礼教文化的一个,连一个素不相识的太医的面子你都会顾全,可见,就算你是奸细,也是一个像郑国一样有用的奸细,对于这种敌方的能臣,朕一向是收之,用之,更何况你非我国人,何必为一方的胜败卷入烽火之中呢!”
康熙字字珠玑,这才进入正题,“所以,朕从你的所言、所行便可知,你是一个难得的进退有度之人,那么,你告诉朕,你是如何遇到胤褆的?”
拐了那么大的弯,我终于知道康熙的真正目的了。
胤褆是他的长子,虽然多年前便已经册立二阿哥为皇太子,但康熙对儿子,可以说是期望颇高的,特别是皇长子,做父亲的总是希望儿子成为有血性的勇士的,何况康熙自己就是满清第一巴图鲁,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嘛!
望子成龙的心在一代明君的心里,更是胜过平常百姓家。
正因为理解了这一点,我想,才最终促使我对康熙撒下了善意的谎言。
“皇上,安莎不明白您说的什么?”照理我应该这么问。
“就是和你一起回来的那位将军,你在哪里遇到他的?”他丝毫没有怀疑。
“那位将军,安莎是见他浴血奋战落下马来,才把他拖到了灌木丛中,躲过蒙古兵的追杀的。”
我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自然,因为康熙实在是太精明了。
“哦,蒙古兵没有发现你们吗?”
“没有,这位将军伤得很重,如果不是这样,安莎想,此刻,我已身在葛尔丹的大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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