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见李光地走到了一座将军营帐前,正打算进去,营帐前的一名兵士却将他拦在帐外,低头说了几句,忽然,便见他怒不可揭地扇了那兵士一耳光,脸上倒有些惊慌失措了。
只好来回在帐前踱步,不知如何是好,接着又蓦地往回走,经过我身边时,竟然已经漠视我的存在了,这样的情况,似乎又出了什么大事?
军营的一角已经空了,我心里纳闷着,回到费因的小帐篷,还没坐下,小教士劈头就问:“你怎么才回来,出大事了,我们是不是要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我满腹疑惑,问,“你的问题我不想回答。”
他这次倒学乖了,附到我耳朵边,说:“听说皇帝的儿子已经带兵出击了,胜负很快可分,如果输了,我们是不是最好离开这里呀?”
什么?皇帝的儿子,一定是大阿哥胤褆,康熙还在病中,他一定是擅自出击。
这样草率地主动送上门,李光地和明珠一定明白事态的严重,不敢现在禀报康熙,军中一定乱糟糟的,这不是给了我一个大好的机会吗?
可问题是,怎么才能溜得不引起注意?
马也没有,枪也没有子弹,草原上屯住着葛尔丹的几十万大军,怎么才能混进去,打听到首领的下落呢?我陷入了沉思。
事实证明,我的冲动导致的后果,是我怎么样也想不到的,更让我没想到的是,这次没有成功的危险逃亡,直接改变了后来许多年后命运的走向。
在没有马匹,没有任何保护的情况下,当天晚上,我便铤而走险,利用清军大营的混乱,向北逃去。
出此下策的我,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因为,不找到首领,我只能永远困在这里,这种绝望一直折磨着我,让我不顾一切地冒险向葛尔丹大营靠近。
两军距离很近,决战几乎可以一触即发,清军一直故布疑云,让葛尔丹不敢轻举妄动。
双方一直僵持,不过,可以想象,胤褆这一动,完全打破了康熙苦心安排的计划,清军大营现在一定是混乱一片,根本顾不上管我的出逃。
所以,我很快接近了葛尔丹的大营,天色昏黑,我还在想怎么混进去的时候,一件突发的意外事件,却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
几乘轻骑从不远处狂奔而来,草原刚下过暴雨,小溪横流,马蹄过处,飞溅起一阵明晃晃的水花。
我忙躲到灌木丛中,两乘疲于奔命的轻骑过去后,最后的一匹马过处,却忽地掉下一个人来,滚到草丛边的水塘里便不动了。
令人更惊讶的是,轻骑后面,竟然跟着大队人马。
我仔细一看,竟是蒙古骑兵,像是在追踪什么人,我转头往草丛中一看,心里掂量着,恐怕追的人,就是这时躺在水塘里的人。
到底是谁呢?我躲在灌木丛中不敢动,静静地听着草原上的动静。
“不是他,不是他——”蒙古兵似乎已经追上了刚才过去的两乘骑兵,发现不是他们要追的人,又返回来找,带队的蒙古兵嘴里叽里呱啦地叫着。
索性,我还听得懂几句蒙古话,从蒙古兵的吵嚷中,我听出一个意思:一个重要的俘虏逃跑了!
他是谁?
好奇心促使我轻轻地爬到水塘边,抓住刚才掉下来那人的头发,用力把他拉了出来,也许是这一抓,让他头皮一疼,眼睛忽然睁开了。
这下可好,这个已经狼狈不堪的男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本能地挣扎,好不容易喉咙里喊出来一声——“救命”,这下更好,蒙古兵马上发现了草丛里有人,呼地围了上来。
那人听见蒙古兵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我们被包围了。反手松开我的脖子,发现我不是蒙古兵,这才暂时没要了我的命。
“咳咳……咳……你这人……怎么狗咬吕洞兵,不识好人心啊!”我抱怨的同时,也注意到,我们的死期到了。
那人浑身湿透了,和我一样手无寸铁,双眼铜铃似地盯着蒙古兵,我伸手摸着背上的□□,可惜的是没有子弹,包里只有一把瑞士军刀,什么用也没有,死亡,这一次真实地袭来了。
黑暗中,我也在瑟瑟发抖,却突然感觉到一丝毛茸茸的温暖,我下意识地往身后一摸,心中一禀,漆黑中一双闪着红光的野兽之瞳,正直勾勾地盯着我,这时候,我反而一点也不害怕了。
因为,这头披着银色皮毛的白狼,正是“闪电”。
“呜————”狼王的嗥叫响起,天边泛起一片发黄的白。
蒙古骑兵在发黄的天边远驰而去,我舒了口气,我抱住“闪电”,心里高兴极了。
而那逃脱一劫的俘虏,已经筋疲力尽,摊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天色渐明,我这才注意到那人穿着一身破烂的清军正黄旗甲胄,甲胄上明晃晃的八爪金龙,我一下子恍然大悟,他正是康熙的皇长子———胤褆。
我的天,他一定是兵败被俘,连夜逃出来的,正巧碰上了我。
我要怎么办,是丢下他,继续往葛尔丹军营去,还是,好象送他回去是自找麻烦吧?
康熙如果知道他的儿子被俘虏又逃回来,我也得跟着遭殃。还是快走吧,他好象也死不了,现在“闪电”找到了我,还怕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了,起身想走,没想到,却发现,蒙古兵刚走,清兵已经赶到了。
这真是,狮子刚走,老虎又来了——我心里已经完全没主意了。
更糟糕的是,清军已经发现了我们,我简直想躺下装死了,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的理由,来解释眼前的一切:一个试图逃跑的洋教士,一个擅自出兵失败后逃回的皇子,荒郊野外的相遇。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和胤褆一起被俘逃出来的兵士都死了,也就是说,现在只有我知道他被俘虏的事,这也是给我自己惹火上身,一个处理不好,就会两边不是人。
清军找到我们时,胤褆还在昏迷中,而我,却免不了是要被问罪的,我的出逃,只能证明,我是奸细。
“安莎,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逃走?”
因为我,费因也受到了牵连,这无辜的孩子,总是被自己的善良愚弄。我们被关进了临时的监牢——一辆囚车内。
“上帝,我到底犯了什么错啊!安莎你到底为什么要逃走?”
我的沉默快把费因逼疯了,最后他一口咬定我是沙皇派来的间谍,不停地试探,把我称作异教徒。
“你这个疯子,魔鬼,沙皇的幽灵,你这个异教徒,根本不配侍奉上帝,异端,应该被处火刑,应该被烧死,送上断头台————”
这单纯的家伙,乱七八糟、不堪入耳的话全骂了出来,逼得我不想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那种刺骨的冷笑,直笑到费因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一阵发愣,心里发寒地问,“你……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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