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敌人是退了,康熙的心情并不见得有多么高兴,这让我想到了外公给我讲过的一个中国故事,故事中的统帅表面上成功撤退了,可是最后一个聪明绝顶的无辜文人却充当了统帅失败后的刀下鬼。
我的心情也不见得有多好,现在的我,像个游魂,漫无目的,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找不到回家的路,像个迷路的孩子,天真地生着所有东西的气,连晨霭中慢慢升起的七彩朝霞也不能让我的脸上多点笑容。
和祭司失散了,没有首领的消息,还有比现在更让人迷茫的时刻吗?
我不知道,为了掩饰我的这种沮丧,我不愿再和康熙同乘一辆车了。
康熙的计划一定已经奏效了。
他打算杀我的时候,清军主力就已经转移,康熙故摆疑阵,只以少量兵力假装主力撤退,主力就直捣黄龙,攻击葛尔丹的大营,葛尔丹虽然领大军追来,但得知腹背受敌,定会回援,这一计,实在是险中求胜,亏康熙想得出来,也亏他敢这样做。
现在,虽然全身而退,但这一仗,实在谈不上胜利二字。
反而,差点酿成萧墙之乱,康熙还差点命丧阿拉布通,实在是没讨到什么便宜,还白白损失了许多辎重粮草。撤兵也根本是鸡肋之选,不是什么高明之举。
果然,康熙的怒火无从发泄,谁这个时候去惹他,谁就倒霉。他没有叫我回御车,我自然不会去触这个霉头。
“狼———”
我正彷徨,该怎么弄一匹马,不知是谁指着远处大吼。
康熙正扶着李德全的肩头上车,脑子里现在装满了恼怒和懊悔,完全把我抛到了脑后。
一听这扰乱人心的叫喊,牙齿咬得咯嘣做响,不管是谁了,一叠声,怒道:“李德全,叫德楞泰,把刚才扰乱军心的家伙给朕砍了!”
是“闪电”,和它的族群,这个畜生,还跟着我,刚才,是狼群攻击了蒙古兵吗?
闪电,你应该懂得我的意思,快去找首领他们吧!去帮我找祭司,找到他们,去吧!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我悄悄地吹响了鹰笛,把我的心意告诉闪电。
“皇上,凌副都统无意扰乱军心,求皇上饶了他的性命吧!”
只说了一个字,就送命的,恐怕这是谁都没想到的。可是这时候,康熙的心,需要找一个理由,来让自己的心情平静。
我扫视着军中的面孔,突然发现了熟悉的一张脸,是李光地,他也混在军阵中,骑着一匹灰马,正准备下马为那都统说情。
☆、第二十九章 安溪榕村
第二十九章 安溪榕村
我看他下马的当口,几步便走了过去,岔开了他的话头:“李大人,安莎有事相求,不知可否?”
“稍待,可以——”李光地没空理会我。
我却私下拉了拉他的衣角,耳语道:“大人,你应该听过《杨修之死》这出戏吧?”
“什么?”
李光地猛然转过头来看着我,脸上的神情从茫然无措,渐渐变得惊诧,直到看见鬼魂似的看着我,最后,竟然像看稀有动物一样,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脸涨成了酱紫色。
“大人,安莎只是想请大人帮个小忙,找一代步工具即可,不知道,大人能帮我这个小忙吗?”
我拉着李光地的手腕转向一边,让他完全从众人的求情中抽离出来。
而且,我拉住一匹驮行李的枣红马,问这问那,李光地似乎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心有默契地和我一唱一和。
等我们说完话,这才发现,康熙正直着脖子骂人,那边,凌副都统已经人头落地。除了明珠,其他人都吓得跪地不起。
我和李光地忙跪下了,我故意岔开话题地说道:“皇上恕罪,安莎身份低微,再不敢与天子同车,皇上龙体未愈,宜静养休息,安莎已向李大人借了一匹马代步,随侍皇上左右。”
康熙根本没理会我的话,而是将矛头指向了秋元晋,冷冷地说:“御医随侍军中,不用你来提醒朕!”
说着,康熙摔帘子进入了车内,可是,一句话,已经让秋元晋三魂少了两魄,跪在原地几个时辰不敢起身,等他找回自己的魂,康熙的大队人马已经离开十几里地了。
我把那匹枣红马背上的行李卸下来,自骑了它,跟随李光地走在康熙的随行队伍中。
视野一高,忽然见不远处白光闪动,我心里奇怪,闪电一直都能听懂我的意思,为什么它要一直跟着我?
难道……首领在这里?我忍不住前后左右张望,队伍中并没有囚车,也没听说俘虏什么人,怎么会……
首领也不可能自己来投靠清军啊!我有些许失望,李光地见我心神不宁,关切地问;“在找什么?”
他挺感激我的谶语,我忙收回目光,答道:“怎么没见德愣泰?皇上刚才还叫他去砍人脑袋呢?”
李光地埋下了头,低语道:“他奉旨先行回京了,京城里乱得不成样子,明相也先行回京了。”
他挺信任我,什么都没隐瞒,我不好再问什么,心里明镜似的,康熙果然想得周到,太子在京中胡作非为,他不会不知道,先退了葛尔丹的追兵,腾出手来再来理会朝廷的事,也不怕台子乘机作乱。
“哦……”我回头不语,见李光地瑟瑟发抖,忽然想起什么,翻腾了半天,掏出包里一件发霉的斗篷,替他披上,笑语,“完璧归赵,借花献佛吧!呵呵!”
说完,便在马上开始整理背包,包里的一角幸而还有我的简易梳洗用具,掏出来一照,自己简直脏得不成样子了,惊叹之余竟瞥见李光地凝眸在我脑后的目光,猛然回头间,却见到他如同飞霞一般憋红的脸。
我一下子不知如何调整自己的目光,只好赶紧和守在我旁边的小玉子说笑。
心里却暗道:李光地……该不会……不会的……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呀?
我可一向是绝缘体呀!现在这个非常时间,非常地点,怎么还能搞什么儿女私情呢!
已经够乱的了,不能再添乱了!我故意抓紧了缰绳,让马的速度慢下来。
他却迎上来,涩涩地说:“你的衣服破了,这里有一套我的旧衣服,凑合着穿吧!”
我一夹马肚子,他被我甩在身后,我又装做没听见,继续和小玉子说笑。
直到他一下抓住了我的马头缰绳,递过衣服来,我才装做浑然不知地问:“什么事?”
“给你,离回京还有一段日子呢,你的衣服挨不了那么久。”
“没事,我有旧斗篷,不用了,上次穿你的斗篷已经不好意思了。”
我没有接,他有些尴尬,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好,又说了一句,“穿上吧,天气转坏了!”
我有些招架不住了,推辞道,“没事,我不冷。”
看我们这么推来让去,小玉子忍不住笑道,“呵呵,大人要先生这会儿就穿上吗?这行军途中,连个歇脚处都没有,大人叫先生如何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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