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看一眼顾维桢,有点顾忌他,我忙解释:“娘娘放心,小顾已经出过天花,安莎需要一个助手,这个时候娘娘就不要见怪了。”
刘声芳对爱兰珠拱手施礼后就挥手打发三个太医离开,跟到门外嘱咐了好些话,回来屋子里时,贵妃已经出去打点孩子更换的衣物去了,她自己忙乱了大半夜,也需要梳洗打点。
我对院使行了上下级大礼,这老头不温不火,坐下又切了切孩子脉息,轻捋胡子,问:“看来安先生不但对疟疾有一套,对儿科也十分拿手,这按摩手法可是我们大清中医里的东西,难怪皇上说你学贯东西,我们太医院上下都应该好好学学。”
这几句酸话是我早就预料到的,此前乐正良也跟我打过招呼,说刘声芳倒是个老成持重的好大夫,不过身居高位,难免要顾及多方意见,排斥拈酸几句,我倒觉得正常,只要没有失了本心就好。
“院使大人过奖了,安莎这点小伎俩在各位老脉息面前那就是雕虫小技,不够看的,中医博大精深,安莎不过略懂皮毛,远远及不上各位供奉的九牛一毛,安莎路经贵国,无意在阿拉布通撞上陛下病重,本着医者仁心救治陛下,也是尽一个医生的本份,如今承蒙皇帝陛下抬爱,给了个御医的虚职,不过是为各位老脉息打打下手,无论中医西医,能救人一命,便是一个医生的天职,不是吗?”
我一番在情在理谦虚恭维的话让刘声芳的敌意减少了一些,老头看我的目光又有了两分敬意,不过还是存着戒心,这点倒是正常的。
“曹寅大人的事儿我听说了,安先生用中医肘后方改进制药方法,从而成功治疗疟疾,老朽佩服,先生一个外国人,能如此尊重中医,又出手搭救我们太医院的一个小小吏目,老朽在这里要感谢先生。”
“不敢,院使大人直接称呼安莎名字即可,当不起先生二字,不过乐大哥前往江宁救治曹大人而获罪,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替人受过,安莎不过顺水推舟,我这个人,无论在哪里,就看不得老实人受欺负。”
我这几句正义感爆棚的话倒让刘声芳有些羞愧,为十阿哥掖好被褥,良久,才回头看着我,感叹:“难怪俗话说旁观者清,你不是当局者,说这话倒也不奇怪,皇上信任你,老朽有点明白了,先生放心,既然咱们都本着医者仁心在这里救人,老朽也没必要用咱们宫里的老套路与你说话,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刘声芳总算百分之九十九放下了此前的种种猜忌和戒心,招呼我出隔离房间,到了外面开房煎药的房间,邀我坐下,直接问:“先生来我大清既然不贪图虚名富贵,有一颗医者本心,老朽也就不再绕弯子,先生医治疟疾的秘法,可否今日写下来交给老朽?还有对天花的防治方法,另外—————”
这老狐狸,我听到这里,一下站起来,狡猾笑道:“院使大人,安莎虽然只是过客,对您和太医院的所有大人都不设防,可并不等于会把所有都交给您,中国人不是有句话,这吃饭的家伙可不是您想要我就给,更何况,我们西医的医理药理,即使我写下来,您也不一定能看懂,呵呵呵,我的老供奉,安莎答应您,为了救人,我一定不会藏着掖着,皇上面前一定不会争功,这总行了吧,不过,将来在宫中,您对安莎的事,可也得给点方便不是?”
刘声芳显然没料到我这个洋人如此市侩油滑,一时有些无法应对,只能尴尬地咳嗽一二,勉强点头,答应大家互相方便。
接下来他便问若十阿哥再起高热该怎么办,我给出了答案,说:按摩还可以继续,若不行,洗澡,泡脚,温敷,米酒,按脑门,搓脚心手心,冰袋,等等物理降温方法,刘声芳不愧是名医,对于一些他不知道的方法,赶紧记下来,最后,抬头问,若还是不管用呢?
我面色沉重,点头,说:“那就只能用药,但可能会有副作用,先用中药,实在不行,西药是最后的选择。”
刘声芳是名医,当然知道用什么中药,我却把方法改了,说:“现在没有中西成药房,若有,柴胡提取蒸馏液体直接注射,对于儿童退热效果很好。”
虽然没有三百年后的无菌提取环境,但还是要死马当活马医,这也是为了建立中西制药房做准备,要能初步建成一个中西成药制药房,十阿哥这天花也不白得了。
说到注射,刘声芳当然是犹如听天书,我赶紧解释,说:“就是把药物直接注射到血管里,这样药物发挥效果更快,疗效也更好,只是现在的卫生环境有些差,柴胡提取液也不纯,可十阿哥都病成这样了,危急时刻也顾不得这些了。”
刘声芳却不是个老顽固,果然有些康熙海纳百川的脾性,竟然对我说得注射法医疗法很有兴趣,正想进一步讨教,谁知贵妃身边的贴身姑姑芳钏掀帘子进来,脸色都变了,哆嗦着回说:“两位大人,阿,阿哥又开始发热,这回病势来得猛,娘娘吓得晕了过去,魏珠已经过养心殿请皇上去了,两位快过去看看吧。”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我赶忙告诉刘声芳派人去药房里取大量柴胡备用,准备好干净器具工具,马上蒸馏制备注射液。虽然条件有限,可没办法,我自己说的,死马当活马医吧,反正如果因为药物不纯导致十阿哥中毒,这个年代,也没人能追我的责任。
但人工制备柴胡注射液需要太多时间,现在什么都没有,其实有点天方夜谭,情急之下我只能告诉刘声芳,如果物理降温达不到效果,就先开一副柴胡饮,给孩子灌下去,把热度退下来再说。
刘声芳答应着去了,他是宫里头号名医,这个时候当然是亲自去抓药熬药,否则不止贵妃不依,皇帝问话到时候也不好回说。
我则到了隔离病房外,叫十阿哥奶母掐贵妃人中,说大人没事,不过是惊吓过度,然后才掀帘子进去看孩子。
☆、第六十一章 顺水推舟
第六十一章 顺水推舟
当此前我与刘声芳商量的治疗方案轮番上阵,十阿哥还是高热不退时,我意识到皇帝交代我的与贵妃谈判的最佳时机已经到了,虽然这有点违背我的医德仁心,不过用温度计测试,听诊完心跳,查看瞳孔后,我吩咐奶母嬷嬷继续给孩子冷敷,顾维桢继续灌药,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危险,我偷偷研磨好的四分之三片阿司匹林已经放在冰酸梅汤里,只要贵妃答应皇帝的要求,随时可以给孩子灌药。
我打帘子出来,贵妃已经瘫软在供奉痘疹娘娘的小隔间里,皇帝还没到,正是说话的好时候。
钮祜禄。爱兰珠一见我,如同抓救命稻草,不顾自己体弱无力,挣扎着上来抓住我的双臂,涕泪俱下,哀求:“安先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知道,你在阿拉布通救过皇上,你有神药,你有,皇上得了疟疾发寒热,是你用药救过来的,求求你,我给你跪下了,先生,只要你今日能救我的孩子,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就算你要进————”
我听出她要说什么,实在是急疯了,说出这样的话,还嫌我惹的骚不够多,赶忙喝止她的话头,沉凝地扶她坐在蒲团上,左右眼色示意,叫她支开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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