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将靠好油的油滋了捡出一个海碗,撒上些细盐,剩下的挥手招过一旁眼馋的不行的兵卒们,笑道:“这些你们吃了罢。别忘记炖酸菜的时候把靠好的荤油放进去。”
几个兵卒喜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道:“小郎君放心,忘不了。”
从前诸人还对薛衍喜好庖厨之事腹诽不迭,可现在却无人置喙一句。只因火头营内多了薛小郎君之后,他们不但能跟着一饱口福,还有幸学了好些菜式,连带着将士们的伙食饭也丰富许多。
薛衍端着油滋了走出火头营,一路慢步至太医孙仲禾的营帐。这位孙太医便是当日薛衍昏迷时替他诊脉的老太医。薛衍虽不知孙太医为了省药不给他开方子的琐事,但敬佩其人品博学,在其常来火头营蹭饭相熟后,也会将做好的吃食直接送到老太医的营帐。免得老太医看书忘了饭点儿。
再者随军郎中的营帐同火头营的距离也不近。老太医毕竟年迈,能少折腾些还是少折腾的好。
只是今日送吃食这一路上,薛衍眼见诸位将士虽欣喜于大军得盛,却难掩忧思悲切之色,不觉好奇。
难道打了胜仗还不好么?
这个疑问,在随后见到孙太医时得到了解答。
“你随我来。”面色沉重的孙太医一面捋须,一面吩咐药童将藤箧背好,带着营帐内几位郎中一路逶迤行至一处营帐前。
刚刚走近这座营帐,薛衍便隐隐闻得阵阵哀嚎之声。及至掀帘而入,入眼所见这一切更如人间炼狱一般。
伤兵,整座营帐内到处都是伤兵。有烧伤,有砍伤,甚至有坠马跌伤或被人马踩踏受伤者,全都躺在矮榻上哀嚎不绝,翻滚不休。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铁锈味和一股子腐败的气味,伤兵们的伤口被葛布包裹着,隐隐透出鲜血和伤药的痕迹,看起来越发脏兮兮的。
孙太医看着薛衍一脸震惊的模样,唏嘘摇头,“这座帐篷内的兵卒伤qíng且还不算严重,只需按时服药敷药,泰半皆可痊愈。旁边帐篷内更有肠穿肚烂、断腿断臂者,纵然一条命能救的回来,今后还有甚么出路,不过是卸甲返乡,枯坐等死罢了。”
至于熬不过的,也就是这三五日间。
朝廷征战多年,伤亡甚重。然这种伤亡有多少是将士真正战死沙场的?不过是战事过后,伤痛不能及时医治,乃至伤口恶化感染而死者,竟然达到了战亡伤残者的三分之二。
正可谓是胜,将士苦;败,将士亦苦。
第11章 战地救护、蒸馏酒与云南白药
薛衍生于和平安稳的现世。在他生活的那个年代,人们安逸幸福,早已忘记了硝烟的味道,早已忘记了战争的残酷。
对此最深刻的认识,不过是电影和电视剧里面的桥段和qíng节。
隔着大屏幕去感受古人的喜与悲,终究是镜花水月,隔靴搔痒。
所以当薛衍看到这些年轻的将士们在chuáng榻上痛苦哀嚎,当他看到一张张本该鲜活的面孔变得麻木绝望,甚至不得不抱坐等死的时候,薛衍猛然惊醒,才知道所谓穿越,终究不是剧组排演。
面前遭受病魔痛处的,是活生生的人!
孟子有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而后被引申为“达则兼济天下”,不论哪一条,其实都在讨论当一个人有能力去帮助别人的时候,究竟要不要行动。
薛衍此一直以来的做法便是独善其身。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他并不属于这里,之所以会有种种举动,不过是公司赋予他的任务。可是现在,薛衍却发自肺腑的想要替这些将卒做些什么。
薛衍从不是个聪明的人,但他是一个固执的人。他很难受外界的影响改变自己,但是下定了主意后,行动做事也不会拖泥带水。
他同身旁唏满面悲悯,不断唏嘘的孙仲禾说道:“某有一法,可稍解伤患将士之伤痛,老太医若是不弃,某愿将这些举措和盘托出,供太医研究驱使。”
孙仲禾同薛衍相识多日,自然知道薛衍身怀奇学,所知所擅者皆异于中原,且颇为实用。因而大喜道:“小郎君若是有什么法子能减少军中伤亡,但请明言。倘若真能奏效,那便是活人无数的大功勋,莫说陛下赏赐,世间万民亦会为小郎君立长生牌位矣。”
薛衍有些无语的摆了摆手,原本沉重的心qíng因孙仲禾并不娴熟的奉承许愿稍微轻松了些。沉吟片刻,薛衍将后世习以为常的战地救护的内容和流程挑拣着能实现的说了。间或夹杂着一些清洗消毒避免感染的小常识。
比如放置伤患的帐篷要gān净整洁采光好,通风也尽量要好。将石灰粉洒在帐篷内外的各处角落里,将铁锅烧热浇醋用以消毒。将包裹伤口的葛布清洗gān净晾晒在阳光下消毒,避免伤口接触泥沙冷水,免得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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