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川,我可能不会留在这里。”
“你说什么?”容川正喝水,一口呛到。
王娇赶紧帮他拍拍后背,顺便将下午指导员说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容川。
“那怎么行?你可不能去独立三营!”容川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水花四溅,眼睛都瞪圆了。指导员到底咋回事?王娇这么好,他为啥不要?再说了,去哪儿也不能去独立三营,那帮人……
容川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总归是一位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遇到突发情况,心里还是乱的不行,他急得满头大汗,王娇看着心疼,以为他是舍不得这位新交的朋友,就笑着劝道:“容川,你别着急,虽然咱们不在一个连队,但可以常联系啊,我会给你写信的。而且听指导员说,两个连就隔着十几公里,不算远,有机会我还能回来看你。”
她纯真的笑,让容川心里更加七上八下,这个傻姑娘,哪里知道三营的险恶?不行!就是挨处分他也不能让王娇跟那帮孙子生活到一起去。
“你坐这儿等着,我去找指导员!”
“哎——”王娇还没来得及拦住,容川已经戴上帽子跑出了屋。
……
容川问了一圈,总算在粮仓后的一间新盖的准备用来做女生宿舍的小瓦房里找到了刘指导员,还有齐连长。两人神色凝重,似乎正商量着什么,地上已经堆了十几个烟头。连长是老八路,警惕性很高,瞅见有人影晃过来,猛地停住谈话,一抬头,正瞧见容川笑眯眯地俊脸。
“你小子啊。”齐连长招呼他进来。
“你怎么来了?”指导员也诧异。
容川知道他们正谈要紧事,不好打扰,就礼貌地站在门口说:“您俩先谈,我在外面等。”
“哎呀,有事就赶紧说!别磨磨唧唧跟个大姑娘似的!”齐连长是山东人,说话快人快语,性子也直,最讨厌人磨叽。
“说吧川子,到底啥事。”指导员招呼他进来。
得!既然他们让说那我就说呗,容川走进来,看了齐连长一眼,然后才询问了指导员王娇的事。
“指导员,您不会真要把她送到独立三营吧?”。
其实指导员直到这时才想起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在等他。
“王娇是谁?”齐连长在旁边听得糊涂。
指导员说:“就是下午你在办公室看到的那个小姑娘,上海来的知青。”然后又吧啦吧啦介绍了一边王娇的情况。
“噢。”齐连长点点头,脑海中浮现出一位眉清目秀的女孩。“怎么,你要给她送走?”
“不是我要给她送走,是咱们连实在没地方接待女知青了,你也知道,农活很累嘛……”指导员半是为难地点出重点。共事多年,齐连长立马领悟,确实,看那姑娘体型单薄肯定不是干活的料,早前,连里来过一位苏州女知青,也是这副病怏怏的模样,结果刚来第一年,就因得了痢疾死了。
其实知青得痢疾的很多,但死人只有那一次。因为这,上级还给了他跟指导员一人一个处分,说他们办事不利,不够体恤知青,齐连长觉得冤,还怎么体恤?连里一百多号人,那又是个大姑娘,关心过度恐怕会遭风言风语,况且,谁也没想到那病来势汹汹,仅一天时间就夺走了一个人的性命。
直到现在齐连长还记得那个眉清目秀的苏州小姑娘上午还活蹦乱跳跟其他女知青一起跳皮筋,晚上就躺在床上不行了。后来开车送她去了县卫生院,没几个小时人就死了,医生也说,什么病都专拣病鸭子咬,这姑娘本身体质就弱,苏州跟东北天气差异又大,饮食也不一样,得病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可惜了十五岁如花的年纪。
毕竟是死了一个人,还如此年轻,两年了,齐连长心里一直就没解开这疙瘩。后来,他与指导员就形成一种默契,女知青,尤其是南方来的女知青,能送走就送走,省得再闹出人命。
齐连长点起一根烟,说:“容川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从村子里带过来一个人,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还有老刘商量商量?你跟她熟吗?”
“不熟。”容川实话实说。
“既然不熟,你咋就敢往连队里带?”齐连长严肃道。
容川不卑不亢,“现在不熟,以后做了战友天天在一起劳动就熟了。”。
“胡闹!”指导员忍不住批评,“川子,你最近可有点不把我跟连长放眼里,是不是觉得在知青里威信高,就可以胡来?上次你带人跟独立三营的纪北平在密山附近的小树林里打架,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您,您咋知道的?”这么秘密的事,居然都瞒不住?谁通风报的信?
“别乱猜了!”齐连长知道容川在琢磨谁是叛徒,这帮孩子啊,自以为是大人了,其实幼稚傻得很。“今天独立三营的领导给我来了电话,说他们营有个知青前几天胳膊折了,以为是劳动时受的伤,结果仔细一问才知道,是跟你们打架弄伤的!”。
容川想起了那个人,脸色蜡黄,上粗下窄长得像跟萝卜,不禁撇撇嘴,“那是他笨,举着榔头自己在雪上摔了一跤,跟我们没关系。”。
“川子!”指导员指指他脑袋,“越说越来劲,这是跟领导说话的态度?”
容川赶忙低头做忏悔状,“连长,我错了。但是,王娇的事跟我们打架没关系,一码归一码,您别把她送走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017章
来兵团三年,齐连长见证了容川成长,从一个十六岁做事鲁莽的少年,变成如今已能撑起农场一方天地的好青年。容川不是没有缺点,但比起其他同龄知青,他成长的速度最快,适应能力强,心智也成熟的早。
惟独跟纪北平总打架这事让人头疼。
吸口烟,齐连长带着些调侃的语气笑道:“你小子急啥?我知道她跟你们打架这事没关系,但恐怕跟你小子有关系吧?说实话,她是你什么人?女朋友?”
容川脸红,抓耳挠腮急忙辩解:“您,您别瞎说,她,她,不是我女朋友!我们吧,就是在,在……哎呀——”他也不知道怎么说好,一屁股蹲在地上,郁闷地叹口气,然后抬起头像只小狗那样可怜巴巴地望着连长,恳求:“连长,您就把她留下吧,算我求你行不行?她跟我没有一点关系,我也没看上她,就是觉得她一个孤儿,大老远从上海跑过来扎根边疆挺不容易。”
“她是孤儿?”连长一愣。
“嗯那!”容川心疼地应一声,刚才吃饭时,他无意中问起王娇家里的情况,才知道她父母早已过世。容川的父亲也去世的早,这让他对王娇除了同情,怜悯,还产生了一丝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容川家兄妹两人,家里还有一个小五岁的妹妹,看着柔弱孤独的王娇,也不知怎的,容川就想到了远在北京的妹妹,也是这样苍白的脸,美丽的眼,怎么瞅,怎么觉得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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