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生,你过来。”陈三年招招手,韩怜生听话地走过去,俊秀的人儿拍拍他的肩膀,比划了几下,发现眼前这个孩子比自己还稍微高一些,突然哽咽了,“怜生长壮实了,兄长,很高兴。”
“嗯!”韩怜生重重地点着头,笑着说,“我现在是大齐的将军,自然身体好,兄长不用担心。”
“那朝堂上还好吗?”
“都还好,我应付得来。”
“那就好,那就好。”陈三年缓和了下情绪,韩怜生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不过兄长,我遇到一个人,特别奇怪,每天雷打不动地来找我。”
“哦?”陈三年来了兴趣,依他之见,那人估计是想拉拢怜生,但一直没成功,不知怜生这么个脾气算不算好事,“那他有什么表示没有?”
“没有,”韩怜生摇摇头,“他不像结党营私之人,也不像有求于我,反倒像——”
韩怜生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他,停了半天才幽幽地冒出一句:“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
“哈哈哈,”陈三年笑了,他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要么是真心想结交怜生,要么就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至于是哪一种,等他去会会再说,“那有时间,兄长去见见他吧,顺带给你参谋参谋。”
“不用了,这个时间,估计就要来了。”韩怜生说道,“兄长当真要去见?”
“嗯。”
“那过一会儿我给你引荐一下。”
“好。”
正说话间,陈伯就进来禀报说殷时维已经到家门口了。
“来得正巧,我正要去见见他,怜生去请他进来吧。”陈三年笑了,他有点期待这次见面。
“好,兄长稍等,陈伯和我来。”韩怜生带着陈伯一起出了书房,陈三年又在书房转了转,目光停在窗前那瓶新鲜的花枝上,三月末都有海棠花了吗?看颜色,仿佛刚开不久,不是很艳丽,倒生出些许雅致来,也不知道是怜生的杰作还是阿远的,这两个孩子对花卉的喜好倒十分相似。
陈三年倚在窗前瞧了会儿那花枝,韩怜生领着人就进来了。
“兄长。”韩怜生轻轻唤了一身,陈三年转过头来,刚好对上一脸笑意的殷时维,忽然心头一跳,虽然时隔经年,但他认得,那个人是殷琦的长子。
“这位就是怜生的兄长?”殷时维倒没有异样,依旧满眼的笑意,“不过我是认得的。”
此话一出,陈三年和韩怜生都愣住了。
“我兄长身体不好,一直在老家修养,殷公子莫不是认错人了?”韩怜生赶忙出来打圆场,殷时维笑着走上来,对上陈三年的眼睛:“说得也是,我认得的那位五年前就死了,哪像这位先生活得好好的?”
陈三年皱眉:“在下可是哪里得罪了殷公子?”但说完他就想起来,瞿耀提到过殷时维的腿是刘歆晔设计摔断的,这么一来,记恨自己就不奇怪了。
“何来的怪罪之说?”殷时维的身子稍稍前倾,“我认识的那位若是还活着,我也不至于这般模样!”
“人已死,还请殷公子节哀顺变。”陈三年只好顺着他的话讲下去,仔细地回忆着有关殷时维的一切,却总模模糊糊,理不顺关系。
“那人啊,可惜了。”殷时维笑了笑,“我对他印象很好,他还送过我一个灯笼呢!”
“你们啊,非要站着说话么?”一旁的韩怜生看准时机,赶紧岔开话题,“坐坐坐!”
“哈哈哈,说得是,我见到这位先生,一时惊奇,倒忘了来得目的了!”殷时维也顺着台阶下,放弃去捉弄陈三年,转而坐到韩怜生身边,笑盈盈地讲着他今日的所见所闻。
陈三年也跟了过去,但什么都没听,经殷时维这么一提醒,他竟真得想起来,有一年的冬天,准确的说是有一年的上元节,他在大街上遇到过殷时维。
那年,他步入仕途的第一年,刚刚赢得殿试头名,得了王上青眼。踌躇满志的他走在大街上,准备买两个灯笼回去,暖一暖那个新家。
“大哥哥,你手上的灯笼真好看,可以卖给我吗?”陈三年转过身,发现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裹着小貂裘,手里拿着个糖人,模样甚是讨喜。旁边还站了个仆人模样的汉子,一看就知道是哪家的小公子出来玩。
“卖给你?”陈三年看着刚到手的灯笼,笑了笑,“这摊上好看的灯笼很多,为什么想买我手上的呢?”
“我姐姐喜欢你灯笼上的鱼,可她今天病了,出不来,我想带回去给她。”小孩子说着,从脖子上解下一个小锦囊,递到陈三年面前,“哝,大哥哥,这里有我的私房钱,我和你换。”
“哈哈哈,你当真这么想要?”
“想,我想让姐姐高兴。”小孩子奶声奶气地说着,陈三年觉得这孩子万分可爱,便同意了:
“那这灯笼就送你了。”
“不行,父亲说不能白要别人的东西。”小孩子执意要将手里的锦囊给他,陈三年无奈,便说道:“大哥哥不需要这个,你收好,快些回去陪你姐姐吧!”
小孩子莫名地有些沮丧,抱着怀里的灯笼望着他:“那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陈三年奇怪,“好端端地怎么想问起我的名字来,快些回去吧,大哥哥也要走了。”
“那,那好吧。”小孩子嘟囔着,陈三年摸摸他的小脑袋,便去另一条街上逛了逛。
没几天,陈三年便忘了这件事,再后来,因为公事,他曾去拜访过殷琦,刚好遇见家仆带着两个孩子玩耍,这才知道那天街上遇见的就是殷时维。不过,再往后,他就因为党争受到排挤,遭到贬谪,这件小事就此遗忘,然而想不到的是,殷时维却一直记着。如此看来,这个孩子既重情义,也恨人心啊!
第29章 杏花酒
殷时维依旧在韩怜生那边赖了一个下午,陈三年中途以身体不适为由,先回房间休息了。直到日落西山,韩怜生才过来告诉他,殷时维已经走了。
“走了啊——”陈三年似乎还没从下午的事情中反应过来,眼神有些许茫然,韩怜生关切地问道:“兄长可是累着了?若是累了,今天就早点休息吧!”
“啊,没事没事。”陈三年摆摆手,说道,“怜生,去把我在渝州的藏书都找来。”
“藏书?现在吗?”韩怜生看看天色,面露担忧之情,“天色已晚,兄长要看书还是等明天吧!”
“我不累——”
“那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我们再商量!”韩怜生打断了陈三年的话,既期待又紧张,“我们一家子很久没在一起吃饭了,陈伯和阿远都很想你。”
陈三年没有见过韩怜生这般的模样,垂着手,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用着无比恳切的又万分隐忍的眼神,若是以前,大概会不管不顾地吵闹,眼泪鼻涕流得到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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