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见到赢策,笑容可掬地合十行礼,赢策放下简凝后亦回了一礼。然而,了然在看到简凝的那张脸时,笑容立即淡了下去,却仍是礼道:“姬泠施主,伤势无恙否?”
简凝:“……”她总觉得了然的意思是“丫的伤越重越好死了拉倒”。
简凝险些忘了,她现在是全武林的罪人来着,若非她当初炸了国师府,害得朝堂与武林撕毁了合约,皇帝加强了对武林的打压,武林也不至于势微成现在这般德行。少林本便穷且抠门到了至高无上的境界,经此一事香油钱更少。简凝先前听说少林现在已经开始自己种菜了,因为买不起粮食……是以,她十分理解了然对她的敌意。
忘辜尘倒是对简凝一如既往的不冷不热,客客气气,道:“贫尼与了然大师在数日前受武当弟子的委托,寻找他们的大师兄,贫尼私想着祈安是最爱缠他师父的,三石道人生前没什么重大建树,唯有这玉苑是他的心血之作,便来此寻人了。”
赢策并不言语。他是个聆听者,不喜发问,简凝便充当了好奇宝宝,问出了他们二人皆为之好奇的问题:“那他又怎么成了现下这模样?”
“唉,贫尼到玉苑时,匾额已经被毁了,苑内如此荒凉,连个人影也没有,了然大师与贫尼四处搜寻,被人偷袭,一不留神中了陷阱,掉到了这迷宫中,抬头一看便是祈安这孩子被一堆吸血水蛭缠着,已经不成人模样了。
“祈安是武当大师兄,虽说武功不怎么高,但至少不会被水蛭逼到毫无还手之力啊。但仔细想想,他必定是也中了暗算,那偷袭者轻功暗器皆是一流……这是贫尼留下那人使用的暗器,二位施主且仔细看看,可识得此物?”
简凝探头望去,待看清了忘辜尘掌心的暗器后,嘴角一抽,瞥向赢策。后者接过那枚被布条包裹着的暗器,笑意不明,道:“此物名唤冰魄针,乃是本座的独门暗器。”
这屎|盆子扣的一绝!
唐潇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坑亲儿子。据赢策说,他的冰魄针最初制成时被唐潇好一通冷嘲热讽,待赢策当了国师后,她却又找来赢策当年的炼制之法,如法炮制地打造了一批一模一样的冰魄针。二人同用冰魄针,唯一的区别在于赢策手中的那些是根根喂毒、见血封喉的,唐潇又不是杀手,无需杀人,用的皆是无毒的针。
然而,这一根针却是喂了毒的,还是极难到手的寒蝉散。寒蝉散是宫中的那些达官贵人、妃子妃嫔暗|杀看不顺眼的倒霉鬼时的必备毒|药,融水或焚香则无色无味,令人完全找不到证据,防不胜防。这药贵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一般人完全没有货源。不过,在常人想来,身为国师的赢策想拿到寒蝉散可是不费吹灰之力。
这么一来,嫌疑人便是赢策了。
忘辜尘未曾料到赢策会这么爽快的承认,当下先愣了愣,才道:“施主可有什么要解释的么?”
“并无。”赢策微微一笑,不甚在意:“非我所为,无需解释。信与不信全在于师太。”
忘辜尘甩了一把拂尘,又是念了一通佛号,道:“国师大人并非敢做不敢当的懦夫,真凶应另有其人。”
赢策轻笑道:“师太明鉴。”
简凝坐在罗祈安身旁,食指探了探他的鼻息又号了脉,气息微弱,这是只有身受重伤才能有的气若游丝,只消一口气没接上来便挂了。简凝深深地看了一眼忘辜尘,敛眸颔首不知所想。
唐潇将二人逼近迷宫是为何?暗杀罗祈安又是为何?在忆心幻境中,罗祈安可是唐潇亲手交与三石道人抚养的,那眼角的一滴泪还依稀留存在简凝的脑海中,不至于十多年过后说翻脸就翻脸啊。
可罗祈安受了伤昏迷不醒又不假,唐潇也已经死了,目前没有一个明事者能出来解释清楚,简凝也只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回眸问道:“那师太泼水是何意?”
总不至于忘辜尘是傣族同胞,今日刚巧赶上了泼水节,她给简凝赢策送祝福来了?
忘辜尘解释道:“迷宫中有种类各异的虫子,贫尼被困在此处多时,发现这里的水是虫群的克星,它们的食物是血,而水会冲淡血液,更会给它们带来刺激,虫群便见水就躲。”
简凝“哦”了一声,心想难怪了,她躺过的沾有血迹的地上那些虫子最为密集。
转念一想,简凝觉得不对劲,道:“这里没有食物,师太与方丈是如何熬了这么久的?”
忘辜尘与了然皆是默默不语,简凝抚了抚仍在隐隐作痛的肋骨,不紧不慢地问道:“莫非二位辟谷了?”
一旁的了然一掌袭来,掌风尚未波及简凝时,赢策已然取了简凝的链剑,将其胸腹捅了个透心凉,穿胸而过的剑尖犹然在往下滴血,简凝缓缓抽出链剑,用了然的衣角拭净了剑身上的血迹,冷笑道:“师太不会以为,我们受了伤,便没法杀人了么?”
忘辜尘森然一笑,道:“奸|夫|淫|妇,活在世上也是腌臜人眼,不如做贫尼的粮食,也算功德一件,无量寿佛。”
简凝无语了半晌,她倒是头一回听说自己与赢策并称奸|夫|淫|妇,听完忘辜尘的话,她几乎是一瞬间明白了罗祈安虚弱的真正原因了。
了然与忘辜尘救了罗祈安,却受困于迷宫之中,逃离不得,没有食物的日子如何能熬,二人为了活下去只得以罗祈安的血液为食,所谓高人、大师,在生死与个人利益面前,良知变得一文不值。
罗祈安若是真的只是被吸血水蛭所伤,不至于失血如此严重。忘辜尘和了然以血为食,却又不能让他死,便留他一口气,将人放在水帘石台上,以免虫子来与他们抢食物。
简凝摇了摇头,道:“师太,你可还记得自己是出家人?”
忘辜尘嗤笑了一声,将拂尘柄以内力震碎,木柄内赫然是两把细长锋利的峨眉刺。
“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施主,换做是你,也会与贫尼一样的。”
简凝承认,自己不能想象在生死边缘的饥饿感下会做出怎样可怕的事,站着说话也确实不嫌腰疼。但即便不是为了罗祈安,她也要将这个疯子除去,以免对她和赢策不利。
峨眉刺正中央各有一小圆环,忘辜尘将两手中指套在圆环内,仗着简凝重伤难行,专挑软柿子捏,向简凝冲来。
赢策正欲一招了结忘辜尘,却让简凝抢了个先,后者只动手腕,链剑如影随形紧缠着忘辜尘,简凝手微一使力,忘辜尘的左臂便齐根截断,后者惨叫一声,血如泉涌,撕裂开的断臂撞到了石壁上,登时一阵地动山摇,赢策一手一个,拉了简凝和罗祈安便闪身到一旁,他们与忘辜尘中间的空地出现了一道天然的石板屏障,将他们分割成了两块区域。
罗祈安原本躺着的那石台四周的水帘消失不见,石台亦被机关挪移开来,巨石下是漆黑的隧道,一眼望去幽深无尽,轻微的声响便能激荡起层层回音。
石板另一头的忘辜尘不知如何,简凝不甚放心,担忧道:“她只断了一条手臂,死不了,怎么办?”这种人留下活口,多少是个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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