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绿鄂惦着那沉甸甸的银锭子,对着那老道贼眉鼠眼地笑,那张脸在暗夜下看就更惊悚了:“老道士,你敢夸下海口,就得保证给我弄到东西,我们家怡主子日后还有重赏,如若不行呢,嘿嘿……”
“怡主子?姑娘,能不能问下,哪个怡主子?”与牛鬼蛇神打过交道的老道心里又是一惊。
“你说呢?宫里还有哪个怡主子?”
那老道脚一软就跪了下去,皇宫里还能有哪个怡主子?
不就是怡沁皇贵妃。
那个出自夏侯一族,骄蛮跋扈,杀人不眨眼的皇贵妃!!!
那老道顷刻就颓软下去。
狠狠抽了自个儿巴掌,让你见钱眼开,该。
幸不辱命,绿鄂将那刺激的经过细细说与公主听,却撞见红夙领着个丫鬟匆匆进入内殿。
没等红夙禀完,西淳莹就大发脾气了。
“什么?换驸马的奏章还未上表被就烧了?还是被礼部侍郎崔泽自己烧的?什么?崔泽金屋藏娇的姘头莫名死在了他的床上,被那人的家属扭打着进了衙门。崔泽就算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
像极了一个傀儡,被别人扼住命运的咽喉,还不得反抗。
西淳莹听着红夙打探来的消息,惊得浑身发抖。
夏侯钰连刀子该捅向哪都不清楚呢,夏侯王的反扑就来得如此直接又迅速了。
一旁跪地的红夙,身后跟着一个长相清秀的守夜丫鬟,大气都不敢出。
“知道本宫为什么找你吗?听说,你老家的哥哥嫂嫂全靠你接济,你此次出宫,运气好点,找个愿意当冤大头的老实商贾嫁了;运气不好的,可能就被你嫂子卖进勾栏,你哥欠的赌债将你卖个十次八次都不够。反正你的命怎么样都是贱,那本公主给你一次重生的机会。帮本宫办件事,事成了,给你一大笔银子,摆脱这些人渣,逃到哪里都行;事砸了,送你一把刀子,聪明点自行了断。”
“然后,你看,本宫在查夏侯一族,筹划着要换掉驸马。换谁呢?大名鼎鼎的夏侯钰将军知道吧?就是他挑唆本宫换的。所以,不该知道的,你知道得这么多,你该知道接下去怎么做了,去吧。”
身后响起一片吸气声。
西淳莹充耳不闻。
前世是她太笨。
世道太疯狂,即便她矜贵如公主,依然是别人手中的棋子,皇族失势后更是命如草芥。
反正食物链一环扣一环,有能力将别人捏成齑粉,为何不呢?
况且,她也只是吓唬吓唬那个丫鬟。
红夙送那个丫鬟走了,为避开别人的耳目,从小花园假山里的密道走的。
西淳莹发了一通脾气,心情更加抑郁,就由着绿鄂丫头将她连拖带赶,引到了东宫太子处。
她弟西淳烨无疑是个羸弱的。
大魏东宫西淳烨尚值弱冠,虽好舞剑,却只识得个把招式。
虽附风雅,琴棋书画均有涉猎,却只略略懂个皮毛。
远远的,西淳莹看到她家太子皇弟,亭亭如盖般玉立,正赏着西狄进贡的名花---曼陀罗。
这花,想来是西狄的完颜烈送的了。
完颜烈那家伙,就会瞎折腾,前世没少给她惹麻烦。
但对他们姐弟俩,真是一片丹心照卿卿。
至于西淳烨,端看中看不中用的身子骨,这太子之位,注定就是坐不牢的。
奈何西淳枫这皇帝后宫妃嫔众多,子嗣却凋零到屈指可数。
又独宠着仁德皇贵妃。
以至于,朝野上下对这个病怏怏的太子爷,倒也无所谓得紧,平日里嘲一嘲昏聩的君王,烂泥的太子,还有岌岌可危的大魏,笑言朝纲涣散,国祚将尽。
前世,如若不是完颜烈,西淳烨这个废物一样的太子爷,可能都不用妄想登上大极之位,坐稳千秋江山。
“你这花拳秀腿的,就别卖弄了。”
西淳烨在舞一套剑法,一招一式看着眼花缭乱,西淳莹尽管看不懂,还是觉得:“看着就不得章法。”
“烨儿见过皇长姐,姐姐近日伤风之症可有好转?”
“还行,好多了。”
“德桂子,去,将我近日临摹那元倾的《雪松斋文集》拿过来给姐姐鉴赏。”
打小伺候西淳烨的老奴领命去了。
“皇姐,这元倾六岁熟读诗百首,七岁学书,十岁写碑,是我朝书法四大家之一。其书体潇散奔放,又严于法度,父皇也盛赞其篆书,如风樯阵马,沉着痛快。”
进去的是德桂,领着字帖卷轴出来的,却是一妙龄女子。
西淳莹识得她,叫王妍卿,曾经的太子妃。
王妍卿的父亲本是大魏一个山沟沟里小县城的七品芝麻官,叫王哲文,任期内治灾有功升为巡抚。
西淳枫当年带着西淳烨巡游地方时,太子被其芙蓉出水般的女儿迷了心窍,执意要纳为太子妃。
成婚当年还因此成就一桩麻雀变凤凰的美谈。
其后,本家亲戚却仗太子老丈人的恩威在穷山恶水里为霸作乱一方,屡屡遭当地乡民唾骂,却因着东宫太子妃的面子,朝中无人敢置喙。
大魏元明帝八年,当朝大学士纳兰友恭突然上奏弹劾王哲文罔顾朝纲,纵容地霸害当地人命,连带扯出一巨贪窝腐案。
指证历历,且证据确凿,王哲文当朝被皇帝西淳枫革了职,并牵连朝中大小官员数十人。
一时大魏朝堂元气大伤。
王妍卿在东宫的处境就变得非常微妙。
元明帝十年,西淳枫寻着什么莫须有的借口,将太子妃王妍卿投入大牢,贬为庶民,却是西淳烨拼尽全力将她留在身边。
而今,不过东宫内一身份卑微的下等奴仆。
西淳莹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
最下等的宫女,却穿着湖州进贡的诸暨丝制的绸衣,头戴东海珍珠镶嵌的凤样金步摇。
她这皇弟啊,真不知收敛,低调为何物。
他可知,朝野上下都盯着东宫,盯着太子。而这王妍卿,本来就像埋在九五龙座前的一根刺,如鲠在喉。
他倒好,独宠还弄得人尽皆知。
西淳烨又聊到当朝一个水墨画名家斐桀,盛赞他独创的山水画法,善以“模糊”的笔墨作云雾迷漫的江南景色,用大小错落的浓墨、焦墨、横点、点簇来展现层层山头,世称“斐点”。
西淳莹听得心不在焉。
顷刻,王妍卿起身研墨,西淳烨手执狼毫,在那泛黄的宣纸上就要临摹斐桀的最有名的山水名画《江河泛舟图》。
“前几日,夏侯钰在皇弟这儿比试过剑法?烨儿跟夏侯将军,不是素无交情?”
☆、第十章 乱局
何止无交情!
前世这俩人,还是你死我活的劲敌呢。
西淳莹的话,让西淳烨手中的狼毫猛地一顿。
“父皇说,希望夏侯将军成为烨儿上位的肱骨之臣,心腹之将。”西淳烨抬眸,定定看着皇长姐,又道:“既然他有意投诚,岂有不笼络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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