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怨偶_陈灯【完结+番外】(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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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宁出了皇宫拐了拐,路过旁边那家苏记馒头店,闻到香味,便转了进去,这家馒头店用猪脑做馒头馅,今日有同僚推荐,十分受欢迎,他挑了几个脑子馅馒头和素脑子馅馒头凑了八个,用荷叶包上让纫秋提着一路回了家,纫秋一边提着馒头一边道:“娘子今儿带了小荷她们去瓦子玩呢,我中午回去提饭看到娘子留了个条子。”
许宁脸色微微沉了沉,脚下加快了脚步。
才回院门,便已听到了院子里的风声笑语,许宁绕过照壁一看,一个青年男子正在院中蹴鞠,身段潇洒,宝如、小荷则抱着淼淼围着在看,淼淼笑得口水滴答,银娘手里一边择着菜一边也在笑看,更是有许久不见的唐远手里牵着个约莫三岁的小男孩也在一旁看得起劲。
看到许宁进来,众人都慌忙敛了笑意,宝如抬眼看到他笑道:“我给你找了个护卫,你前儿不是说要物色么?”一边招手让裴瑄过来道:“这是裴大郎,荆楚人氏,为人义气,收留了唐远,又当了宝刀替他赎弟,又有武艺在身,再妥当不过了。”
裴瑄上前施礼道:“许相公。”
许宁一边回礼一边轻轻念道:“裴瑄?”忽然瞳孔微微缩了缩,脸上并无异样,只是道:“既是夫人挑的,自然是合适的,住处可安排了?”
宝如道:“正要和你商量,他们赁的地方实在小而且湿,孩子住着不太好,我想安排到香铺里,又想着秦娘子住在那儿恐有不便,可是住得远了又有些不大方便,再一个,小二,”她指了指那三岁的男童:“还太小,我的意见先养在我们院里,让银娘小荷一同照应着才好。”
许宁道:“不必担心,香铺子后头我赁了一片香坊用来制香的,里头有四五间厢房还空着,有些制香的伙计也住在那儿,让远弟和这位裴大郎住过去那边便好。”一边转头对纫秋道:“你先带他们过去,安排两间下处,安顿好了再回来回报我好了。”
纫秋连忙应了,便带了裴瑄和唐远出去不提。
许宁与宝如回了房,宝如将今日遇见唐远之事一一说了又道:“我看裴大郎对素昧平生之人都能倾囊相助,又有武艺,正好你也说了外放需物色几个好的护卫,便自作主张留下了他,没和你商量,实在对不住。”
许宁沉吟了一会道:“无妨,论理原也没什么,只是这人,你需心里有数,他却是前一世湘地乱匪中的一个首领,如今叫我们能提前遇上,兴许将来有用。”
宝如大吃一惊道:“什么?那留在身边是不是会对孩子不利?”
许宁摇了摇头:“玉蛱蝶裴瑄,此人相貌英俊,为人豪义,因无端卷入一桩杀人案被牵连入案被判了流放,流放途中被匪首方乃鹏解救,为报恩qíng便落糙为寇,跟了那寇首出生入死,他擅骑she,武艺高qiáng,而且多才多艺,chuī弹唱舞、诸行百艺,无有不jīng,前世听说是糙寇内部不和,被算计谋害死了,那匪首失了他犹如断了一臂,没多久便兵败溃乱,被朝廷剿灭。”
宝如怔了怔:“他这品xing,我看是个豁朗大方的,不是个好计较一味与人争长论短的,如何被卷入杀人案?”
许宁笑了下:“我当年看过他们匪军头领的卷宗,他当时着实冤枉,因路遇一名妇人抱了孩子看病无钱医治跪求大夫,便掏了钱替那妇人给了诊治费,孰料那妇人的孩子仍旧病死了,那妇人因常年怨恨丈夫烂赌,看孩子死了没了想头,便下了砒|霜药死了她丈夫,然后自缢而死,孰料那地方官贪图名声,知道他曾与那妇人出钱治病,便道若无□□,如何肯为她出钱,定是勾搭成jian,谋害亲夫,客栈老板等人替他不平,呈了状,后来仍是问了个通jian之罪,杀人罪未有实据,判了流放。”
宝如愕然:“这样都行?”
许宁叹了口气:“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宝如嗟叹再三,又问许宁:“那如今我们这般,他留在你身边做护卫,是不是就可以改了他的命运?还有前世小唐远后来去当了兵丁,却又不知其中有何变化了。”
许宁看她眉目含忧,忍不住宽慰她道:“有我在呢,总能让大家都平平安安。”
宝如蹙眉半晌,仍是有些不放心道:“也不知唐远为何不肯回乡,兴许是在我面前不好说话,有机会你问问他看?”一边又道:“我出去做几道好菜,晚上让纫秋送过去给他们。”一边利落起身出去下厨不提。
许宁看宝如心心念念都是挂在别人身上,眉头皱了又皱,心下长叹一声,仍是去了书房。
晚间宝如果然出尽百宝,做了几样拿手菜命纫秋送了过去,那边厢裴瑄吃了饭菜,赞不绝口道:“你这个族姐年纪这样小,果然做得一手好菜!我先还以为你是随口乱说。”
唐远笑得十分得意:“那当然,她那是祖传的收益,她爹娘都是厨上的一把好手!她相公又是个顶能读书的,我今儿问了那纫秋,说是今科探花!如今是七品官儿呢!裴大哥你跟着这位相公,兴许将来也能谋个官身呢,我看你一身武艺,将来定能入了贵人的眼,谋一个锦绣前程!”
裴瑄哈哈一笑:“哪有那样容易,不过我看那许相公年纪还小得很呢,只怕还要熬好多年资历,那当官的我听说也是要一年年的熬资历论资排辈,便有经世才华,姜子牙不也到老了,我倒觉得你不如跟着这位许相公念念书,将来也考个科举谋个出身。”
唐远摇头:“不要!看到书就头疼,我还是喜欢和你一样,裴大哥你要教我!”
裴瑄摇头:“小时候我家开镖局的,我学了些本事,结果后来家里被仇家害了满门xing命,如今想来,这学武不如学文,哪怕有个功名在身呢,也没人敢来惹你。”
唐远撇嘴:“不也有武举考试么?”
裴瑄笑出声来:“那甚么武举,都是花钱买的,然后装模作样上去舞一舞的,名额早就被地方上官员买断了,听说上去也并没什么前程,没后台的都是发往边疆吃一辈子土,受那些酸文子一口鸟气,还不如逍遥自在在这江湖间,想吃甚么吃甚么,想玩甚么就玩甚么。”
唐远却急了:“裴大哥你莫不是也不想跟着我姐姐姐夫了?”
裴瑄眉眼柔和下来:“先陪你一段时间,到底和你们两兄弟住久了,总要看你们俩妥当了才好,顺便也尝尝你姐姐的一手好菜,我流làng惯了,久居一处太久便要无趣,你不要惦念。”
唐远脱口而出:“你总要娶妻生子,开枝散叶的啊!”
裴瑄笑了下:“哪里会有女子嫁我这等làngdàng子,我也不知道如何和女子相处,便这样挺好的。”
唐远郁郁寡欢,裴瑄拍了拍他的头安慰他。
第二日一大早正好休沐,许宁读书到深夜,一大早便又听到外头女子们喝彩和孩子们逗趣的声音,起了身从书房外间窗口往外望去,果然看到前院照壁前裴瑄一身玄衣短打,拿了一根齐眉短棍在那里指点唐远道:“七尺为枪,齐眉为棍,大枪一丈零八寸,一寸长一寸qiáng,一寸小一寸巧。”一边振臂将棍子往前一甩,身姿笔挺如枪,扬眉道:“眼与心合,气与力合,步与招合”,然后棍子一抖,足摆如弓,刷刷刷又摆了几个招式,一边朗声道:“一点眉攒二刺心,三扎脐肚四撩yīn,五扎磕膝六点脚,七扎肩井左右分”,他声音清朗,中气十足,舞棍时身姿矫健如风,棍助人威,人随棍转,左盘右旋,前开后合,只听到棍子破空的呼飕飕声,连头顶那一树杏花都被棍风带得扑簌簌地掉了许多花瓣下来,一旁几个观众都拍起掌来,其中又以唐宝如拍掌拍得最用力,喝彩声也最大声,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竟是比旁边几个小毛头还要感兴趣。
许宁郁闷之极,爬了起来,整衣戴帽走了出去,众人看到他出来慌忙都收敛起来,裴瑄收了棍却气不喘额无汗,拱手为礼:“许相公,我们已安置好了,今儿一大早却是来听你示下,看看有何差遣。”
许宁淡淡道:“今天我休沐,午时倒是与人有约,傍晚就回,你和我一同去看看好了。”他今日却是在秋音楼订了包间,与李臻约好有些事商谈。
裴瑄应声:“是。”一边却看到了小院一侧堆着的木柴,他道:“到午时也还要些时间,不若我替相公把这些柴火劈了吧。”许宁一怔,裴瑄是护卫,并非下仆,他无意让裴瑄做这等杂事,宝如却在一旁拍手道:“甚好,银娘她们气力小劈不动,我总嫌那柴火不好烧,你能帮我劈细些最好了,我给你做些饭食吃吧?柳叶面如何?我早晨起来才擀好的,多多给你切些羊ròu。”
裴瑄扬眉笑道:“有劳夫人了。”一边挽起袖子自如地走了过去拿了柴刀,立了根柴火一劈为二再劈为四,十分娴熟。
许宁顿了顿,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和这些人格格不入……看到宝如喜滋滋地去了厨房,他忽然感觉到自己有点饿了,便也跟进了厨房,看宝如拿出面来,便问:“我肚子也饿了。”
宝如一手持刀削面使之成为柳叶形状的面条,一边道:“蒸笼上有你昨儿带来的素脑子馒头,你要不先吃吧?”
许宁心中那酸溜溜的气泡咕噜噜地往外冒:“我想吃jī汤面。”
宝如道:“柳叶面下jī汤不好喝的,得面线才好入味,再说了一大早杀jī太麻烦了,我早晨煮了些羊骨头汤,下面正好,你将就下吧。”
许宁失落地走了出去,却听到银娘一路在拣翻晒的米一边和小荷在说话:“这裴大郎也是一表人才了,居然这般年纪也未婚配,我昨儿问了他,原来他父母却是都没了,也没人替他做个主,怪可怜见的。”
小荷道:“他这般身无恒产,又làngdàng天涯没个正经行当,手里一看就是个散漫使钱的,昨儿我才听纫秋说了,说娘子拿了两百钱给他先支着用,怕他一时周转不开,月底再从月银里头扣,结果他立刻就去打了几角的羔羊酒回屋,然后又给了隔壁的大娘说是多承人家照顾,听说本来早就已给了钱,如今搬走,还要再给,一下子两百钱便用得差不多了,似这般没个打算的,哪个女娘会嫁他哩。”
银娘噗嗤一声笑道:“纫秋倒是个碎嘴的,一肚子鬼机灵,你却不知了,这男人再làngdàng,你嫁了他,生了孩子,用那柔qíng蜜语去缠着他,他少不得被你绊住了脚,钱都留给你用,这端的要看你的手段了,有句老话说得好:宁嫁làng子,不嫁孝子……”
在门外听着的孝子许宁感觉受到了沉重的一击,郁闷地走了出去。
中午的时候许宁再次感觉到了深刻的失落感。连淼淼都对那会蹴鞠会变戏法会chuī口哨的làng子裴郎更亲切些,那裴大郎走过不少地方,所见甚博,又是个会讲话的,说起有趣的事qíng来一套接着一套,说起吃食来更是形容得犹如就在面前,把宝如听得全神贯注。
许宁认真地考虑是不是真的应该留这么位浑身犹如沐浴着chūn风阳光一般的风流俊俏郎君在自己身旁了,比起这位年轻郎君,自己仿佛是中年老者,浑身都是腐朽之气,都说女郎爱俏……这位郎君又这般年轻……
许相公重生以后再次感觉到了浓浓的危机感,要知道和离书可还在宝如手里呢!自己如今连宝如的手都摸不着了……
午时他终于将裴瑄、纫秋带出了家门,往秋音楼去了。
李臻却是早了一些到了,正在那里听一个女子抱着琵琶轻轻唱曲儿,许宁将裴瑄纫秋都留在了门外,自己进了去跪下行礼请罪,李臻笑着摆手道:“不必请罪,是我来早了些,今儿后宫都在商量端午的事,我覷了个空出来了。”
许宁起身,从袖子里将这些日子默下的折子递给了李臻,李臻拿起折子看了下,上头极为简洁列了一些大事,均以时间开头,有些没有具体时间的只以徽熙十年秋之类的代替,他看了许久,忽然问到:“徽熙五年冬,太皇太后薨?那不就是今年冬天?”
许宁道:“是,应当是年事已高,天冷受了风寒,一病不起,药事罔灵。”
李臻踱了几步蹙眉沉思,他自幼生长在宫外,其实对太皇太后和太后都无什么深厚感qíng,自己过继是先皇做的主,他继位后对她们两位也是依礼相待。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宫里有太皇太后在,太后一贯也不太管事,但是,若是太皇太后不在了……”他看向许宁双眸,心里乱成一团,许久后才道:“我回去再想想怎么做。”
过了一会儿又道:“皇后……当时是先帝挑的,应该不是她们哪一方的人吧?”
许宁道:“太皇太后、太后及皇后的外家都并无高官重臣,先帝已十分注意。”
李臻叹了口气:“我再想想。”一边又翻了翻那折子道:“还是先处理近在眼前的这民乱吧,三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许宁迟疑了一会儿道:“有件事十分巧,合该禀报陛下知晓。”
李臻转脸问他:“什么事。”
许宁便将唐宝如在瓦舍遇到失散的唐远起,一五一十说了收裴瑄为护卫的事qíng,又将那前世裴瑄之名说了一遍,然后道:“如今这裴瑄yīn差阳错留在了臣的身边,将来外放跟臣出去,倒是十分有裨益,这对将来剿匪平乱,又多了一分把握了。”
李臻起了兴味道:“那游侠儿果真有如此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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