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冯淑嘉到底没有心情再在店里盘桓下去,等采露出去安排好一应琐事,便心焦烦躁地出了铺子,准备回府。
哪成想刚出来,正准备上马车,就隔街瞧见萧稷正从清风茶楼出来,似无意间一瞥,正好望了过来。
目光交汇,冯淑嘉微微一笑,聊作招呼。
萧稷遥遥拱手,回以一笑,也并打算上前攀谈。
目光交汇,旋即又错开,各自行去。
如一朵烛花,砰地绽出一瞬芳华,又沉寂湮灭。
然而冯淑嘉一只脚刚踏上马车,又改变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萧稷之前给她新店开张送上了这么大一份“厚礼”,那她怎么也要回报一二才是。
下车,转身,站定,冯淑嘉抬步走了过去。
斜对街的萧稷见状,止住脚步,诧异地望了过去。
下一瞬,便又主动迎上。
男女攀谈这种事情,总不好让冯淑嘉一个姑娘家主动不是。
冯淑嘉先一步出发,萧稷却脚程更快,等到两人相遇时,恰恰好在马路中央。
此时已是日光大盛,街上人来车往,川流不息,喧嚷鼎沸。
可是冯淑嘉和萧稷却如嘉树玉立,任由往来行人车马穿梭拥挤,岿然不动,安然恬淡。
萧稷拱手施礼,笑得一派温润谦和:“不知冯姑娘有何指教?”
冯淑嘉看着萧稷一副公子如玉、临风洒然的模样,微微一笑,道:“指教不敢当……不过,眼下有个消息,君公子或许会用得着。”
萧稷眉梢一抬,后退一步,侧身做请。
冯淑嘉没有迟疑,抬步朝清风茶楼走去。
一直随侍在侧却摸不着头脑的采露,慌忙抬脚跟了上去。
自家姑娘待这位君公子的不同寻常,由不得她不在意紧张,贴身守护。
萧稷随后跟上,眸色微沉,不明白冯淑嘉这突然的“好意”缘何而来。
一行人到了清风茶楼,自然是寻了萧稷专属的雅座,清幽僻静,正好说话。
前些日子清风茶楼内部简单重新装修,二楼被萧稷改成了雅间,私密性大大增强,现在又是上午,前来喝茶的人不多,正好便宜两人说话。
冯淑嘉抬头看了一眼雅间上的“芰荷”二字,脚步微微一顿。
《离骚》有云:制萕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
清风茶楼和芙蓉裳隔街相对,那眼前这雅间的名字,到底是无意,还是巧合?
萧稷见冯淑嘉停了下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嘴角微扬:“和芙蓉裳做邻居,在下自然也不敢太过俗气。”
竟是大大方方地承认这“芰荷”与芙蓉裳有关了。
冯淑嘉微怔,觉得自从上次新店开业,眼前这人突然送上那么别致的一份“厚礼”起,就变得让她捉摸不定,吃不准他的套路来。
失神不过一瞬,冯淑嘉很快便神色如常地笑赞道:“君公子为人风雅,自然当得起这两个字。”
说罢,便收回目光,抬脚进了雅间。
萧稷轻笑一声,口中谦逊地称着“不敢当”,也随后进了雅间。
采露自然是紧紧地跟上,不放冯淑嘉和萧稷独处。
雅间面积不大,却因为临窗而显得视野开阔,且室内除了方桌条凳,仅有几盆点缀的绿植,所以尚算疏朗敞亮,虽是斗室,却不见丝毫拥挤,可见主人的匠心巧思和恬然随性。
冯淑嘉和萧稷相对而坐,采露则垂首立在冯淑嘉身侧,随时听候传唤。
小二很快上了茶水点心,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地从外面合上门。
萧稷亲自给冯淑嘉烫了茶盏,斟了茶,双手递过去,照顾得周全又妥帖,微笑道:“冯姑娘请。”
温声说罢,这才又重新落座。
冯淑嘉微笑点头致谢:“多谢。”
说罢,端起茶香袅袅的杯盏,放在鼻尖嗅了嗅,深吸一口气,微眯着眼睛,陶醉道:“十分好茶,十分好水,十分技法……再加上得宜的杯器……怨不得清风茶楼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别说是彩霞街了,就是临街街市上的茶楼,只怕也要被它争走了不少生意……”
冯淑嘉不是客套奉承,短短几个月,如今的清风茶楼已经和芙蓉裳一样,成了彩霞街上各自行业里的翘楚,首屈一指,无人能及。
萧稷微微一笑,也不谦逊,也不骄傲,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承蒙夸奖”,顿了顿,又加上一句“有芙蓉裳这样的门庭若市、日进斗金的店铺做邻居,在下也不敢懈怠,以免有‘忝列其中’之嫌”。
冯淑嘉闻言忍不住笑了,转了转手里的茶盏,透过那袅袅的茶烟望过去,只觉得此时的萧稷,较之平日,眉宇间又温和玉润了几分,观之可亲。
“我们就不要这样互相吹捧了,说正事吧。”冯淑嘉收住笑,正色道。
萧稷颔首附和,一样正色回道:“愿闻其详。”
冯淑嘉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今日一大早潘姐姐就乘车从南城门出了京,直奔大通码头的方向而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 疯狂
冯淑嘉一面说,一面仔细地观察着萧稷的神色,缓缓道:“潘姐姐此行突然,且颇为着急,想来是有什么不得不即刻动身赶往大通码头的理由……”
冯淑嘉的话太出人意料,萧稷难掩惊讶,怔了怔,才徐徐开口问道:“冯姑娘以为潘玉儿为何这般着急,突然疾奔大通码头?”
但愿不是如他猜测的那样,潘玉儿和他一样,也是奔着李奉贤的那船私盐去的。
冯淑嘉见萧稷面色微沉,心中暗自有了计较,面上却极为坦荡地摊手摇头:“不知……”
语气一顿,又道:“不过,此事实在反常,君公子既然想要查清楚潘姐姐的事情,不妨借机一探。”
萧稷眉头皱了皱,他近日见从潘玉儿那里查不出什么来,而潘玉儿除了神秘莫测,并未对他造成什么威胁,便忙着暗查李奉贤贩卖私盐之事,一时放松了对青竹巷姚家的监视。
没想到,刚一放松,就出现了这事。
要不是冯淑嘉来提醒,只怕要等到他派去的人在大通码头和潘玉儿撞上,才会发现了。
萧稷略一迟疑,抬手给冯淑嘉续了茶水,半开玩笑似的地问道:“潘姑娘是冯姑娘的好姐妹……冯姑娘此番怎么会特地来告知在下?”
说罢,便又去往壶里续水,并未特地去等冯淑嘉的答案,好似他方才不过是随意一问。
可明眼人都明白,萧稷问这话实则是大有深意。
采露面露紧张,盯着冯淑嘉,生怕冯淑嘉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
好在冯淑嘉不过是抬眉瞟了一眼萧稷,似笑非笑地顶了回去:“我和潘姐姐关系如何,君公子不该是清清楚楚吗?”
能知道她和潘玉儿互相派人暗查对方的底细,萧稷又怎么会不明白在她和潘玉儿之间,所谓的“好姐妹”不过是面子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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