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寥不解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眉头紧紧皱起,陷入了沉思。
雍若则继续享受美食,把剩下几个冷盘里的菜都细细品尝了一遍。
老板娘带着伙计来上热菜了,凤公子还在发呆。
热菜被一一端上桌。端一道,老板娘报一次菜名:宫保鸡丁、香酥鸭、坛子肉、松鼠鲈鱼、清炒虾仁、红焖羊肉、醪糟醉山药、麻婆豆腐;另外还有清炖鸽子汤、萝卜肉末粥和三鲜饺子、香菇羊肉包。满满一桌子美食,包含了好几个菜系,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土里长的都有了。
雍若心底哀叹一声:作孽啊!这么多菜,两个人哪吃得完啊?!
她看了一眼仍没有回过神来的凤寥,心想:没吃完的,我可以打包带走吗?
口有些渴了,她给自己盛了一碗鸽子汤,一边慢慢喝着,一边观察着凤寥的表情。
凤寥明显陷入了很深的思绪中。他右手食指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左手食指的指背上画圈圈;时而轻轻点头,时而微微摇头;眉毛时而皱起,时而展开……雍若心中暗笑:这位凤公子真是一个勤于思考的好学生!他那个手指画圈的小动作,也蛮可爱的。
雍若喝完一碗汤,又把热菜都品尝了一遍,好吃得她差点把舌头都吞掉了。
然后她才见凤寥脸上渐渐露出恍然之色,最后如被醍醐灌顶一般,拍案叫绝:“好!说得好!”他的表情语气很是兴奋,站起身来,郑重地朝着雍若拱手一礼,“姑娘这话,真是振聋发聩!在下受教了!”
雍若微笑着,也起身还了一礼:“公子客气了!”不愧是贵公子,真是多礼!
凤寥的兴奋劲儿还没有过,又道:“姑娘说得极是,此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哈哈……”
说完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笑完后,他端起酒杯,朝雍若举过来:“就为此话,当浮一大白!”
雍若客套地笑着,端起茶杯,与他的酒杯碰了碰,喝了一口:“公子客气了!小女子受之有愧。”这位凤公子这样兴奋,是真正想通了,还是不小心想歪了?
凤寥甚是遗憾地看了看她茶杯:“姑娘真的不喝一点吗?”他指了指桌上一只小巧的酒壶,“那壶里装的是梅花酒,专给女客喝的,不那么醉人。”
雍若坚定地婉拒:“多谢公子美意。小女子确实不善饮酒。”
凤寥便不再勉强。
他将自己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一边给自己斟酒,一边笑盈盈地看着雍若:“姑娘既说‘何必时时刻刻拘束着’,为什么又自称‘小女子’,不说‘我’了?”
雍若便道:“计较自称‘小女子’还是‘我’,本身就是拘束。”就比如前世的现代社会,平民百姓自称“朕”“本宫”“哀家”,谁又去计较了?
凤寥倒酒的动作一顿,然后点了点头,继续倒酒:“说得有理!”一手执壶,一手朝雍若举了举杯,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他也不再端端正正地坐着了,而是轻松地背靠着椅背,双手随意地搭在了扶手上。
“你不饮酒,便多吃些菜吧!”他说。
雍若点头,夹了麻婆豆腐来吃。吃完又夹一块。再夹一块……
凤寥看了一会儿,问她:“姑娘很喜欢吃豆腐?”
很喜欢吃豆腐?雍若被心中跳出来的引申义囧了一下,差点被呛住。忙把嘴里的豆腐吞了,正色道:“还好。其实美味的食物我都爱吃。一直挑豆腐吃,是存了一点小心思……”
“什么小心思?”
雍若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凤公子,若是这些菜没有吃完,我可以把剩下的都打包带回去吗?”这时代没有快餐盒、食品袋,还不知道要用什么打包,自然捡方便携带的剩下。
凤寥不解,问道:“带剩菜回去做什么?给……”突然,他的话音顿住,有些迟疑地改口说,“……你想带给……别人吃?”
“是!”雍若大方承认,“凤公子,这就是民间疾苦的一部分了!而且不是带给别人吃,是带给我家里人吃。你知道我们一家多久没吃过肉了吗?三年多了!今天晚上,我已经把家里最后一点糙米都煮了,每个人分了一碗稠稠的粥,配一点点咸菜,只能吃个半饱。而这……已经是我们过节的伙食了。”想想都心酸!
凤公子默了默,想象着那样的境况,好半晌才说:“你们家是做什么的?为何到了如此境地?”
雍若思索了一下:如果我把情况告诉他,他会不会为我家讨回公道、拿回一点赔偿啊?!她继承了前身的记忆和技能,所以对于雍家败落的事知道得很清楚。
只稍稍一想,她就迅速做出决定:赌了!
赌赢了最好,赌输了也没什么损失。
“我们家原本也还过得不错……”她给自己盛了一碗鸽子汤,轻轻喝了一口,“可是将近三年前……”
第5章 段子手
那一年春天,雍家遇到了仗势欺人之辈行仗势欺人之事,雍老爹奋斗多年攒下的一点家业毁于一旦。
雍老爹从小学厨,人聪明又勤快上进,手艺极好。快四十岁时,他攒够了钱,在双喜胡同买了个小院子,开了一个私房菜馆——雍家菜馆。雍老爹自己掌勺,带了一个小学徒帮厨,周氏收钱算账,又请了两个小伙计跑堂。
但没过多久,附近一家大户要扩建宅院,需要他家那块宅基地,便想将那个小院子买下来。
雍家原也不敢跟大户人家硬顶,便想请那家大户多出一点钱,好让他另寻一个地方重新开张。至于馆子搬迁导致的老客户流失,也不敢计较了。可那家大户甚是可恶,不仅不愿多出钱,还把他家那个小院子百般挑剔,报了一个比市价还低的价格。
雍老爹毕生积蓄和心血都寄托在这个小馆子里,自然就不干了,死顶着不卖。
没多久,雍家菜馆便出事了——有客人到馆子里吃饭后腹泻不止,以为是疫病爆发,直接报了官。官府一查,好家伙,竟有十几个人都在拉肚子、请大夫!再一查,这十几个拉肚子、请大夫的人,竟然都到雍家菜馆吃过饭!
馆子里的所有人,除了周氏这个女流之外,从雍老爹到小学徒,再到两个伙计,一个不落地被拿到了公堂上。
一顿板子打下来,小学徒供说:雍老爹想卖了馆子回老家,便想在卖之前多赚点钱当路费和重新开张的本钱。为了节省成本,把家里病死的瘟猪肉当了原材料做菜,拿自制的赤酱压味提鲜。
衙役上门去抄,居然真的在厨房的一个坛子里,发现了被赤酱腌制过的几块猪肉。而雍家几天前,的确有一头猪拉肚子拉死了。去挖开用石灰深埋的猪尸一看,那头猪腿背上的肉竟然都被割掉了!
这下人证物证俱在,雍老爹被动了大刑,终于扛不住,招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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