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君冲她转过头,散碎的头发荡悠悠飘在耳边,虽然此时他一身粗布衣服,脸上也有些脏了,但已然清俊不改、风度翩翩。尚君轻缓开口,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关切:“你别心急,再小的病,恢复起来也得有个过程。况且这次你要瞧的还是疟疾!”
无忧怔怔看向他,仿佛那双灰眸子中满是力量,让她忍不住信赖依靠:“尚君,你说我能治得好小柱子吗?”
尚君眉头一挑:“当然能治得好了!要不然我巴巴陪着你做什么?”
无忧笑了笑,唇边的梨涡流动着美好。可惜尚君看不见。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无忧看了看天色,此时夕阳已沉,远处的屋舍已经燃起炊烟。她耸了耸脖子:“不早啦,你快回去吧。从城西到城北也好一段路呢”。
尚君歪头看她:“那你呢?”
无忧扯了扯褡裢,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在这儿凑合一宿就行!再说小柱子夜里也少不得人照顾!”
尚君皱着眉头,轻轻摇头道:“你果真是从京城回来的千金大小姐吗?我只知道千金大小姐都是娇滴滴、怯弱弱的,不可能一个人只身上山买药,更不可能呢在这又臭又脏的地方陪着乞丐将就过夜?!”
无忧听出他的揶揄,但此时她的心里格外平静,没有丝毫的难受,更加不觉得落魄,相反,一种油然而生的庄重弥散全身。她看着天边的落日,沉声说道:“什么千金小姐,不过是少见多怪罢了!我父亲是为了救人而死,在他眼中人命无价,莫说千金,便是拿自己的性命去换都值得!我是我父亲唯一的女儿,从小父亲就教我背药典口诀,我知道他想让我也能行医治病。我怎能怕苦怕累,置于他的遗愿而不顾呢?!”
尚君点点头,神情似乎略有不屑:“你父亲是难得的神医,可是”,他语气一转:“他若尚在,你与你母亲一定还在京城,不会像现在一般寄人篱下,受你舅舅和舅母的气。你难道一点都不恨他吗?”
无忧眼中含泪,紧紧攥着拳头,哽咽说道:“作为医者,没有什么比治病救人更加值得的事!我不恨父亲,我知道父亲在天上看着我,我不是千金小姐,我只是纪容斋的女儿,无论遇到什么,我都能挺过去!”
正文 第66章 我是累赘
两人靠墙坐着,不一会儿无忧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尚君笑了笑。
若是身边坐得是旁人,无忧一定面红耳赤,羞臊不堪,可身边是尚君,她心里自是无所顾忌的亲近,便眼睛一瞪,用膀子狠狠顶他道:“不许笑!”
尚君眉眼都是笑意:“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无忧从怀中变戏法一样掏出两个包子,塞进尚君手中一个:“有包子!”
尚君苦笑,一把将她手中的包子也抓了过来,就势往旁边一扔,握着她的手腕子说道:“你要再这样可怜兮兮,就真有沽名钓誉之嫌了!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无忧瞅着那两个包子,满脸的不舍:“什么沽名钓誉,那包子是真的好吃!”
“真好吃?”
“恩!”
“那是包子好吃,还是荷叶鸭好吃?”
尚君一手点着盲杖,一手搭在无忧肩头。无忧略微扭头,冲他偷偷做了个鬼脸,本想着故意气他,可心里又怕两人会因此吵了起来,便翻了个白眼,不情愿地说道:“包子好吃”。
尚君怎么听不出她的故意,但也开心笑了出来,她这么说,至少说明心里还是在乎自己的。
无忧比尚君低一头,尚君的手搭在她窄窄的肩膀上,竟然高低十分衬手。尤其是她走路肩膀一耸一耸的样子,更带着机灵可爱。
“慢点儿啊,前面是条沟,你得大步迈过去!”无忧突然开口。
尚君心猿意马,没有注意,竟一下子踩进沟里,身子顿时向前扑去。
无忧下意识转身接住,一个向前倒,一个往上凑,再站稳时,两人竟搂在了一起。
无忧赶紧也不跳开,红着脸道:“都说了有沟,你还偏往里面踩……”。
尚君怀中顿空,只觉得心中涌起一丝失落与怅然,他点着盲杖站好,略带冷淡回道:“不知道我看不见吗?你应该早点儿提醒我,哪儿有到了跟前才出声的”。
无忧整了整衣服,白眼看他:“我又不是伺候你的小丫头,怎么知道这些习惯”。
尚君声音突然哑了下来:“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累赘?”
“啊?!”无忧愣住。
此时,夕阳的红霞已经散去,昏暗慢慢涌了上来,尚君孑然站在阴影中,周身都是幽暗冷意,让人觉得畏惧,又觉得心疼。
见无忧不说话,尚君唇边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他低下头,灰蒙蒙的眸子不再“看”她:“我虽是七尺男儿,却跨不过这么小的一个土沟。其实何止是这条沟呢,若是没人照顾,便是穿衣服,吃饭这样简单的事,我都做不了。”
无忧心里有些难过,但更多的是尴尬,尚君从来没有在她面前示弱,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别人,此时此刻,她虽觉得不忍,可也口舌打结:“你……你别这么说……你是尚家的大公子……怎么会没人照顾你呢?”
尚君苦笑:“那你愿意照顾我吗?”
无忧更慌:“我现在……不是就在照顾你吗?你……你放心”,无忧故作轻松:“一会儿我一定会先提醒你的,肯定不会让你摔跟头”。
尚君不再多说,悄悄换了一副轻松口气:“谁用你来照顾?你还是照顾好自己,别动不动求我才好!走吧,你想吃什么?”
正文 第67章 只做你一人生意
天色已黑,两人不愿走远,便挑了翠青楼坐下。
他俩穿着破烂,店小二本不愿意接待,是尚君亮出了白花花的影子,才立时改了脸色。
无忧愤愤道:“做生意的果然人人都势利!”
尚君却无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商家本性,怪不得他”。
无忧不愿欠尚君太多,便捡了大堂内的桌子坐下。
尚君不太乐意:“这里人多嘈杂,为何不去上面雅间?”
无忧爬在桌上,赖皮道:“我快累死了,一步也上不去了!”
尚君不再勉强,便也坐了下来。他穿得衣服又脏又破,还带着说不出来的味道。熏得旁人只扇鼻子。
起初无忧并不觉得别扭,后来见四周食客三三两两都换了桌子,这才赶紧低头闻了闻,亦是觉得恶臭难闻。她只觉得脸颊发红,轻轻推了推尚君:“要不……咱们还是去楼上吧?”
尚君也压低声音,学着她小声地回了句:“你不是走不动了吗?”
无忧硬着头皮,支支吾吾:“我这会儿又缓过来了”。
尚君耸了耸肩:“不过我是走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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