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_梦溪石【完结+番外】(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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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赟耽于玩乐,自登基之后种种荒唐行径自不必提,先前杀宇文宪等人,为的就是除去那些对皇位有威胁的皇室宗亲,现在有威胁的人都杀光了,他为了不受拘束,gān脆将皇位传给其子宇文阐,自己则在幕后cao控朝政。

  得了皇帝的实惠,又不用背负皇帝的责任,被群臣烦扰进谏,宇文赟一举两得,对自己这一招也颇为得意,但他疑心很重,去了宗室的威胁之后,就开始怀疑起那些有能力造反的臣子来,普六茹坚作为国丈和柱国,首当其冲,被宇文赟格外“光照”,现在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头顶上时时悬着一把刀,内心甭提有多焦虑了。

  沈峤与普六茹坚有过几面之缘,对此人的慡快磊落也很有些好感,而且他后来也知道,自己带着宇文诵离开长安时,多亏了普六茹坚从中周旋,否则只怕还没那么顺利。佛家讲究因果,道门其实也是讲究的,既然欠了别人的qíng,就要找机会还清,否则对修为心境也会有所妨碍。

  但帮归帮,很多事qíng也还是要问清楚的。

  沈峤并不愚钝,很多利害关系,他也是能想明白的,只是他不会用这些去害人算计人罢了。

  “他会来信求救,而边沿梅又将信给你,起码说明浣月宗与普六茹坚的jiāoqíng不错。先前你曾对我说过,宇文宪可为明主,但后来,宇文宪死了,我看你也并不如何伤心,想来已经找好后路,莫非普六茹坚就是你的后路?”

  眼下晏无师在遂州租下一间客栈别院,沈峤在里头养伤,他本就是xing子沉静的人,养伤期间很少外出,大多时候趁着外面天气好,拿了本书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看,便是不说话也是一幅极美的画,更何况是开口说话。

  日光投she下来,透过葡萄叶子,斑斑点点落在沈峤身上,连脸颊脖颈轮廓仿佛都染上一层光晕,细腻绵软,看得人心里发痒,恨不能将美人抱回家珍藏,从此只为自己一人得见。

  晏无师何许人物,能够令阅遍美色的他也看入了神的对象,自然不是凡夫俗子可比。

  但他将心思藏得极好,那等隐秘肆意的yù望如bào风雨在心头席卷铺满,面上仅仅是落在沈峤的视线停住片刻,便懒懒笑道:“不错,不过你这句后路说得不对,便是没有普六茹坚,浣月宗也不会倒,但若没有浣月宗助力,普六茹坚想要成事,却没有那么简单,所以浣月宗才该是他的后路。”

  沈峤信服晏无师的政治眼光,却不代表他觉得对方样样都是对的,从前他也赞同由宇文邕来结束乱世,统一天下,乃是因为他自己也见过宇文邕,对方的确是一代雄主,哪怕御下苛刻些,在政事军事上却颇有素养,北方百姓因他而得以结束连年战乱,休养生息,北方更在他手里实现统一,若假以时日,数百年的乱世未尝不能在他手上结束。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宇文邕英明一世,却摊上个倒霉儿子,晏无师见风使舵更比谁都快,转眼抛弃了宇文宪,跟普六茹坚勾搭上,但他怎么就确定普六茹坚必然是未来的明主?难道就不怕对方野心勃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沈峤表示不太能理解他这种思路。

  见他面露疑虑,晏无师徐徐道:“阿峤是个有主意的人,我说一千道一万,你没有与他相处过,终究是不信的,他有宇文宪之能,却无宇文宪之软弱,更有宇文宪所没有的雄心,当日宇文宪不敢起兵造反,弄得自己满门被灭,普六茹坚却不是这种坐以待毙的人,只是他现在身处弱势,我若能助他一臂之力,将来浣月宗的好处自然不会少。更重要的是……”

  沈峤见他yù说不说,想是有更重要的原因还未出口,便也放下书本,认真倾听。

  晏无师这才缓缓吐出后半句:“更重要的是,我瞧他比较顺眼啊!”

  沈峤不由瞪他一眼。

  晏无师含笑:“我看你往后还是不要瞪人了,便是要瞪,那也只瞪我一人便可,否则人家定以为你在眉目传qíng。”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自己说话就总少不了这种调笑的语气?沈峤回想了一下,从前自己眼瞎伤重,晏无师抱着自己出出进进,有意令旁人误会,自然也是言语亲密动作狎昵,巴不得别人都以为玄都山前掌教是浣月宗宗主的娈宠,但现在他言语上更亲密了,却反而没有在人前做出什么逾距的举动,只是私底下更加言笑无忌。

  这其中微妙的变化,先时沈峤不以为意,及至如今,却无法再视而不见。

  沈峤揉了揉眉心,只觉一团乱麻。

  晏无师却自然而然伸过手来,手掌按在他的眉心轻轻揉压,另一只手扶在他的后脑勺,不容沈峤逃避,更似看透他心底所想:“你们道家不都讲究随缘么,难道你我之间不是一段金玉良缘,阿峤为何露出如此烦恼的表qíng?”

  沈峤:“……随缘是佛门的说法,我们只讲道法自然,再说我们之间充其量也只是孽缘,还请晏宗主勿要乱用词!”

  他意yù拂开对方的手,两人瞬间过了数招,晏无师毫无趁人之危的自觉,末了直接点了人家的xué道,将美人搂在怀里揉个够,笑眯眯道:“良缘孽缘,不都是一个缘字么,枉你修道那么多年,竟执着于表象,既然祁凤阁已经死了,少不得我得代你师尊教你开窍。”

  说罢低下头,直接将人吻得喘不过气,又隔着衣裳将美人周身风光略略体味了个遍,虽说对方昏睡时不知占了多少便宜,但晏宗主素来傲气,就是占便宜也要让别人清楚明白,偏生他把握的尺寸又恰到好处,掐捏在沈峤勃然大怒与尚可忍受的边缘,刚刚好的分寸令人发指。

  沈峤面色通红,气喘吁吁,前者是气的,后者才是被登徒子欺负的。

  晏无师的视线在他因湿润和吮吸而越发显红的唇上掠过,心下满意,这才施施然开口:“你瞧,你明明也是有感觉的,又何苦压抑自己,屡屡否认?”

  沈峤不说话。

  显然不是说不了话,而是生气不想说。

  晏无师又笑:“阿峤,你有难时,我千里迢迢赶来相救,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本座对你的一片心意么?”

  话说得款款柔qíng,就是不肯解开xué道。

  因为他也知道,只要把沈峤xué道一解,对方立马就会离开,断不可能在这里听他继续废话。

  晏无师:“我知道你因从前之事,对我诸多芥蒂,不过如今我对你,早已换了一副心肝,正所谓日久见真qíng,你不是也能察觉出来么?”

  沈峤平复了气息,冷言冷语:“我不曾见过晏宗主的心肝,又如何知道你换了一副心肝?”

  晏无师抓了他的手摸上自己心口,柔声道:“你若不信,自己挖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从今往后,这都是你的。”

  沈峤抽了抽嘴角,被他ròu麻话激得一阵恶寒之余,自感对方的脸皮比长城城墙还厚,自己此生是拍马也赶不上了,他和对方讲道理,对方就和他讲歪理,沈峤觉得他就算再长十张嘴,也说不过晏无师。

  “你先放开我。”

  晏无师笑道:“那可不行,一解开你的xué道,你就跑了,我不yùbī你太急,但你也别打什么相忘于江湖的主意,我要的人,哪怕躲到祁凤阁的坟墓里去,我也会去将祁凤阁的坟墓挖出来!”

  沈峤撇开脸:“贫道是修道之人,终身不涉qíng爱,不yù婚娶。”

  晏无师:“咱们也不是在谈qíng说爱,你忒是肤浅了,咱们这叫志同道合的道侣,我也没想bī着你娶,你若喜欢,嫁也可以的。”

  他跟逗猫似的,眼看对方要炸毛,又笑吟吟顺毛,解了他的xué道:“好啦,不过与你开个玩笑,怎么就生气了?说回正题便是,普六茹坚这次遇到了大麻烦,他是不是明主,你愿不愿意支持他,这个以后再提也不迟,我让你同往,自然是有天大好处的。”

  沈峤xué道一解,立时便起身离他三尺有余:“还请晏宗主明说。”

  晏无师朝他眨眨眼:“先卖个关子,反正你也想还他人qíng不是么,随我去长安看看又何妨?”

  天呐,还装可爱!

  沈峤捂着胸口隐隐作痛的伤处,不忍目睹地扭头,又因方才对方霸道唐突行径不能释怀,心里又好气又无奈。

  “我可以与晏宗主同往,不过我们须得约法三章,守礼相待,若晏宗主做不到,我宁可独自上路。”

  晏无师心说我若想跟,你走到哪里能摆脱?

  面上却是微微一笑,大方道:“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有点嗨,忘了看时间→_→

  终于捅破窗户纸啦阿峤,你接下来要怎么办,还不如像之前那样装不知道算了~

  ☆、108|第 108 章

  晏无师屡屡调戏,态度一日日变化,沈峤不能说毫无察觉,但打从心底,他并未觉得自己有什么姿色可言。

  大丈夫立于世,首要是品行,至于容貌,女为悦己者容,哪怕如邹忌宋玉那样的美男子也很注重容貌,但身为方外之人,沈峤素来是没有这种讲究的,所以他根本不明白晏无师到底喜欢他哪里。

  正因这种疑惑,他将晏无师的态度解读为“心血来cháo”,毕竟对方这也是有前科的,若是毫无防备,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被卖一次,沈峤自问论心计,他绝不是晏无师的对手,因而内心深处战战兢兢,总有一处心存疑虑,未敢轻信。

  说到底,这也是晏无师自己做的孽。

  当日沈峤明明已将他当做朋友,冰心玉壶,天地可鉴,可他嗤之以鼻弃若敝履,面上还言笑晏晏,背地里却跟桑景行联系上,转眼就把人亲自奉上,将沈峤一片赤诚之心掷于地上生生踩得粉碎,如今再想挽回,破镜难圆覆水难收,他也许还得庆幸自己看上的是沈峤,换作别人,经此一事,不说xingqíng大变,镇日寻思着要报仇雪恨,起码也不会再对晏无师有半分信任好感。

  但沈峤终究是个例外,此子待人至诚,别人待他一分好,他必要还别人十分十二分。

  吐谷浑王城之外,晏无师先是因身受重伤而分出诸多xingqíng,又因陈恭之故,晏沈两人深入婼羌地底,不得不有诸多牵连纠缠,后来合欢宗闻讯杀至,晏无师肯当机立断,舍身引开最棘手的桑景行,令沈峤得以喘息逃离。虽说沈峤很清楚,以晏无师的jian猾狡诈,不可能预先半点准备都没有,但他眼见对方决然离开,内心又如何会不受半点震撼动摇?

  此举,便是晏无师后来回想起来,也甚为得意。

  他对沈峤上了心,更是将这人xingqíng言行由里到外摸索得彻彻底底。

  若是别人,听见晏无师戏弄调侃诸多轻薄之辞,即便不勃然大怒,也必然要寻思着如何逃离晏无师身边,与他一刀两断,避得越远越好,但沈峤却并不如此。

  对沈峤而言,晏无师毕竟刚刚才在青城山上救了自己,恩qíng是其一;普六茹坚来信求援,沈峤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必是要走一趟的,两人目的地一样,此其二。

  这两样加起来,比“不想受到对方言语和行动上的纠缠”要重要许多,所以沈峤会先将个人感觉放至一边,先做更重要的事qíng。

  这样的认真严谨,多一分则显得古板,少一分则偏于虚伪,偏偏在沈峤身上,许多人都觉得理所当然,毫无违和之处。

  这人当玄都山掌教的时候声名不显,旁人提起他,顶多再加一句“祁凤阁的得意弟子”,再无其它,如今他行走江湖,却先是让人想起他是沈峤,然后才是其它。

  晏无师自负半生不受他人摆布,活得恣意潇洒,为所yù为,不曾想到头来依旧栽在这一人身上。

  他由来觉得人xing本恶,从不相信会有真正的良善,即便是有,在他眼里,也成了软弱。

  偏偏沈峤是个意外,晏无师从不对谁妥协的本xing,竟愿为了沈峤而让一让。

  天下人都觉得好的人,晏无师不觉得好,他也不屑一顾,若是晏无师觉得好,天下人也觉得好,他自然更要赶紧下手抢过来,不管是qiáng取豪夺还是润物无声,总归要先将人拨拢到怀里,再细细调、教,让对方也心甘qíng愿。

  总的来说,目前进展还算顺利。

  饶是晏无师,也不禁有些自得:本座纵横江湖数十年,就算不以身份武功压人,倒贴过来的男女也数不胜数,平生头一回如此在某一人身上如此花费心思,若还不能手到擒来,那他前头也算白活了,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所以当沈峤提出约法三章,“以礼相待,非礼勿视,不能有轻薄举止”云云时,晏无师自然无有不应。

  答应得这样慡快,反而令沈峤有些疑虑,不过既然人家已经答应下来,他若还纠缠不放,就显得矫qíng了。

  隔天一大早,两人启程赶路,夜晚若是凑巧能路过城镇,就顺便在城内歇息。

  江湖人餐风饮露,夜宿郊外是常事,但如果可以选择,谁都愿意有个温暖舒适的地方可以落脚,如非迫不得已,哪怕是武功高手,也是宁可投宿客栈的。

  晏无师和沈峤也不例外,两人一路疾行,只花两日工夫就到了离长安不远的西宁镇。

  长安在望,总算可以缓一缓,左右明日就能入城的了,晏无师也道:“普六茹坚虽然形势危急,可还没有急到片刻也等不得的地步,现在已经傍晚了,先在此地歇下。”

  沈峤知道他素来很重视自己的仪容,每回出场时仪表堂堂,威风凛凛,私底下不知道要花多少工夫去打理,让堂堂浣月宗宗主风尘仆仆入城,晏无师必然是不肯的,便答应下来。

  选了一家颇具规模的客栈,两人走进去,沈峤生怕他又说出什么同榻而眠之类的话来,在掌柜问“两位可是要两间上房”时,便抢在他前面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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