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郡王指着也速齐:“本王问你,他是,内奸,吗?”
周容一愣,下意识道:“不是。”
“那,为什么,杀他?”
“因为找不到内奸。”
“如果,能找到,他就,不用死?”
周容犹豫着,点点头。
荣郡王道:“他,找到了。”
“他说,是你。”
问题解决。周容无话可说,他只能苦笑。
荣郡王站起来,用两层下巴点着周容:“跪下。”
周容僵着不动。
荣郡王走到跟前,飞起一脚踹在他腿上。周容被踢得踉跄一下,两边的军士已经涌上来,扣着他肩膀往下摁。周容一言不发,发狠撑着不跪,荣郡王慢悠悠绕到他身后,又是一狠脚蹬在膝窝。
周容腿一弯,膝盖重重砸在地上。
荣郡王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又绕回周容面前,端详着他的表情。
周容居然还笑得出来。他仰着脸,笑得既温顺又嘲讽。
荣郡王发现这人不长眼:“好笑吗?”
他一脚踩在周容手上。马靴慢慢加力。
周容额头渗出细小的汗珠。
鞋跟恶意地碾着指尖。这是只修长好看的手,写得好字,作得锦绣文章,一切荣耀和屈辱都肇于此,但此刻,只是任人践踏的一块烂肉而已。
指甲被踩裂了,深深抠进软肉里。周容笑不出来了,却仍不服软,低头咬牙硬忍。可荣郡王不让他低头,他拽着周容的头发强迫他仰起脸,那张面孔苍白,脸上都是冷汗。
荣郡王拍狗一样拍了拍仰着的脸,语气竟然有点慈祥:“还有,什么,好说?”
周容扯了扯嘴角,他想笑,但只能发出嗬嗬声:“就因为,我是汉人?”
声音太轻了,荣郡王没听清:“什么?”
周容生生提起一口气,用胡语一字一句重复:
“就因为,我是,汉人?!”
“啪!”
周容脸一偏,嘴角一线血,荣郡王还不解气,当胸又是一脚,带得摁着周容的军士都一个踉跄。
这两下半点没留力,荣郡王累得呼哧呼哧喘着气,狠声道:“把他给本王卸成块!”
在场人人都听出话中狠意,连一直安静趴着的也速齐都不由瑟缩一下。军士不敢怠慢,匆匆把人搀起来往外拖,荣郡王见他脸上兀自冷笑,更是暴跳如雷:“快点!”
军士吓得一溜小跑,刚出门竟当头撞上一人,讪讪地停住了。荣郡王正要开腔骂人,来人倒先开口了,声音很熟悉,语气很懵逼:
“父、父王?”
第八章 。
不怪和玉懵逼。刚进家门就撞见自己对象被打得半死不活往外拖,老爹在后头气得七窍生烟,场面这么劲爆,任谁都一时反应不过来。其实荣郡王七窍生烟是常态,重点在于周容,和玉从来没见他这么狼狈这么惨过。周容虽然混蛋,但是个神气活现的混蛋,穷讲究,衣裳天天不重样儿,和玉首先注意到他今天没换衣服,然后注意到他身上的鞋印子。
很刺眼,荣郡王踹得够劲儿。
和玉感动坏了也心疼坏了,赶紧截住周容,带点撒娇地埋怨老爹:
“父王为孩儿出气,下手也太重了。”
“逆子!这时候还敢回护家贼!”
俩人声音撞在一起,和玉愣了一下,第一反应竟是去看周容的表情。
周容森然冷笑。
好像一根冰针“叮”一声扎进了和玉脑子里,他突然意识到现在不是慈父痛殴负心汉的戏码。
这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和玉居然很冷静。
他让军士先把周容放下,军士在世子和郡王之间挣扎了一秒,还是选择了服从前者。确定周容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和玉就不看他了,他对着荣郡王笑起来,天真稚气,还带点小狗腿:“爹,怎么啦?”
荣郡王冷哼一声道:“你挑的狗东西!吃里扒外,把咱们全家都给卖了!”
卖了?“什么时候的事?”
荣郡王眼皮一翻:“不知道!”
看和玉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又心软了,松口道:“昨天吧。”
昨天……昨天?
和玉微垂眼睫,大脑飞速运转——昨天都发生什么了?周容绝对不会出卖自己,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问题是怎么证明他的清白?父王这么肯定他背叛定有理由,必须、必须拿出决定性的证据……
有了!
和玉深吸一口气,抬眼直视荣郡王,毫不心虚:“昨天?父王,你是不是记错啦?”
他笑着,很自然地回头瞟了周容一眼:“他哪有时间吃里扒外,从宫里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儿臣眼皮底下呢!”
荣郡王面色微变。和玉顿都不顿,行云流水般说下去:“下午他不肯过来,我就派了好几拨人监视他,后来我耐不住去找他了,爷爷的人也一直跟着,到晚上我才打发他们走。昨天一整夜我都和他待在一起,今早再故意前后脚回来,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独处的时间,又怎么可能出卖我们呢?绝对是哪里弄错了吧?”
荣郡王皱起眉,将信将疑:“你别跟他合起伙来骗爹。”
和玉无辜道:“怎么会?父王不信我,可以问别人呀,派去监视的人,爷爷的人,那么多人总不可能都撒谎吧?”
“保不齐是他骗你。”荣郡王虎着脸吓唬和玉,“汉人都狡猾,你知道他半夜有没有偷溜出去通风报信?”
和玉有点扭捏,低头傻乐:“那就更不可能了。”
“他光溜溜在儿臣被窝里,怎么溜出去?”
这句话信息量不小,趁荣郡王脑子当机的空当,和玉已经把周容拉了过来,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硬拽着跪在了自己爹的面前。
“就是您想的那回事。”他看着周容,眼神甜,语气软,手上却暗暗掐了一下,“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昨天敢碰我,今天就得承认。”
周容紧抿着唇,但没有否认。
和玉已经满足了。他抬头看着荣郡王,眼都不眨地继续撒谎:“刚才进门的时候,儿臣还以为他跟您坦白了,您揍他是给儿臣出气呢。谁能想到他这么怂,通风报信的黑锅都敢背,自己做的事不敢承认。”
和玉握紧了周容的手,目光炽热而坚定。
“他不说,那儿臣说:这之后,儿臣心里就只有他一个了。除了他,儿臣不要任何人。”
这是和玉能想出的最完美的谎言,昨天的监视,赶走端王手下的原因,进来时脱口而出的埋怨,所有的行为全都找到了解释,整个逻辑完全自洽。
最重要的是,这个谎言不会伤害到别人。
不会伤害到他。
倒贴也罢,剃头挑子一头热也罢,既然认定了这个人,那就不回头了。
闹了小世子钦定王妃的一出后,也速齐的结局已然没有悬念。被架住的时候也速齐还愣眉愣眼的,这个急转弯拐太猛,把他甩蒙了,那颗脑袋到掉下来的时候都没转明白。胡人民风剽悍,也速齐在屋门前就被卸了头,无头也速齐跟个喷泉一样,腔子里的血窜起一人多高,劈头盖脸地浇下来。在场的人身上多少都溅了血星子,只有和玉干净——周容展袖护住了他,怀里没有污浊血腥,温暖柔软的织物蹭着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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