怅亓就站在他身后,总感觉这人随时会从那不甚稳固的石头上掉下去,不由将他拉进来一些。“不是在龙辇经过的时候爆炸的,只怕之前就做了手脚,将这处炸得松动,龙辇巨大,比旁的人马要笨重得多,行到此处,承受不住,便连车带人塌下去了。”
即曳抱着胳膊,怔怔地看着空缺处,“当时车前车后的护卫不少罢?怎的全都死人一样,竟没有一个人出手救一救皇帝和我徒儿,眼睁睁看着他们掉下去?”
“听笃音说当时暴雨,忙着赶路本就混乱,偷袭者用巨石将车队截成了好几段,加上是箭雨强攻,应付不及。这处又突然坍陷,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掉下去了。焕逐脱出重围跟着跳下去时,山底已寻不到他们的踪迹,怕是恰好落进激流里,被冲的没了影。”
即曳摸着下巴,脸色微沉,“你觉着寻到人时,对方存活的几率有多少?”
“不足十之一二。”
即曳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怜我那只收了半个月的乖徒儿,就这么没了……”
怅亓看了他一眼,“宁王已从江左动身,正往此处赶来,以他的速度,应该要不了几天就到了。”
“出事不过两天,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送信人骑的是万里马吧!”
“十二禤阁内部的信息传递通道,速度极快,没什么难的。”
即曳撇嘴,“可是你们连个人都找不到,也没传说中那么强。”
“说的好像你不是里面的人一样。”
即曳站起来,拍着手上的泥土道,“亓大宿主似乎没搞清楚,我只答应了收徒,可没答应做十二禤阁的走狗。本大爷一不缺钱二不缺地位,对你们那地方实在不感兴趣。”整了整衣裳,负手而立,“和你叨了许多,该走了,亓大宿主自便。”
怅亓刚想问他要去哪儿,眼睁睁看着这人直接往断崖跳下去,匆忙地伸手去抓,只有一角衣裳从指缝中飞速滑过,什么也没抓住。
“你做什么!”怅亓看着对方越来越远的身影,大声问。
“自然是去寻我那好徒儿!”即曳张狂的笑声回荡在深谷中,经久不绝。
以即曳的武功,当然不会受半点伤,平稳落到谷底,看见正在地毯式搜寻的士兵,这两日绕路也好直接放长绳从上头下来也好,聚了不少人在此处,激流沿途下去也一直有人在打捞,怕人沉在了哪个漩涡里。即曳抬头看了眼,怅亓没有跟着下来,这很好,更方便行动。
即曳刚到,那些侍卫没见过他,见他身法卓绝,相貌和衣着都不像是普通人,想着应和敬王妃手下那些顶顶高手是一道的,见礼后又继续忙手上的事。即曳沿着河流的下游,三两下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枯山之后是茫茫林海,参天树木盘根错节,若不顺着河流,人进去尚易迷路,要想找两个人简直如同大海捞针。偏偏河流的下游分出许多支流,支流再分支流,也不知两人是一齐被冲进其中一条,或者分开漂走,更或者,重伤之下,血腥味引来山中猛兽,直接将人分食。
立在第一处分支处,即曳从怀中取出一支很小的竹筒,打开盖子,里头飞出一只小虫来,有些像萤火虫,不过尾巴的光是紫的。这虫飞出来后,也不飞开,一直绕着他的指尖盘旋。
“不会真死了吧,那就亏大了。”即曳看着那只虫子,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耐心等着。好容易那虫子不绕着他转圈了,似终于确定了方向,坚定地往一条分流飞去。即曳紧跟其后,脸上露出笑来,“看来还活着,果真是厉害的女人。”
身后有数道黑影紧随上来,即曳自然发现了,却没放在心上。方圆十里只怕都布满了温阑的人,想要躲藏堪称异想天开。不过即曳也没想过要躲,郦清妍已经同他说过,一旦有人问起,统一的口径是:在徒弟身上种引路香是他的惯例,而她不知情。
途径很多次分流,即曳已经深处密林至深处,离坠崖处已经十分远了。被大水冲到这种地方来,人居然还没死,不得不让人感慨她的命可真大。
这里树木都生得很高,普通的烟都被茂密的树叶罩起来,所以即使他们生了火,若不亲自走近,也是发现不了的。郦清妍做了十二万分充足的准备,即曳不可能找不到她,而且还不能与栖月同时,或者之后找到她。
“不知皇帝和不和你一起。”即曳随手拔了一根草咬在牙间,“引路香淡到虫子要花那么长的时间才能找到,你的状态可算不得好。撑着吧,你伟大的师傅来救你了。”
一切言语都是心头暗想,即曳不会蠢到说出来,让那帮跟在后头的人听个正着。
以他的脚程,也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从正午走到日头西沉,才找到那个矮瀑布。快要到时,虫子突然兴奋起来,即曳蓦地加快了速度,顿时将身后黑影甩得老远。
站在瀑布上游,即曳没有立马出声让对方知晓,而是先躲着观察了一番。慕容曒和她在一起,他坐着,是清醒的,她却歪在他怀里不省人事,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受了重伤。慕容曒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外伤有处理过,中的那支箭拔了下来,用衣裳撕成的布条包起来,恶作剧地扎了个大大的花。至于内伤,定然也不轻。即曳离他并不算远,正常情况下早该发现他了,此刻却全然不觉。
武功没有因此废掉,即曳觉得有些可惜。
朝天扔了个信号弹,炸响声惊动了慕容曒,蓦地抬头看了过来,那眼神比刀还要凌厉。
即曳一跃至他面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单膝跪了下去,“参见皇上。”
“即曳?”
“是。皇上认得草民?”
“见过画像。起来罢,怎的只你一人?”
“区域过大,大家都分开搜寻,草民负责这一块,讯号弹已经放了出去,其他人很快就会赶来,皇上勿需担心。”
慕容曒冷笑,“没有任朕自生自灭,反倒派人出来搜救,朕倒是低估了这帮臣子。”
即曳只道,“草民不敢。”心中想的是,谁要救你这个暴虐的皇帝,老子救的是我徒儿!看了眼对方怀里脸色苍白到骇人的郦清妍,略有犹豫地问,“郡主……情况如何?”
“拔箭时取血太多,累极而眠。”
“……哦。”即曳一派诚恳地建议,“皇上内伤颇重,可需草民为您疗伤?”
“不必。”慕容曒冷淡拒绝。
这样相顾无言等了一会,没想到第一个到的不是跟着即曳那群人,而是宁王栖月。
即曳惊讶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栖月是会缩地成寸么,江左离木仓最近的一个州,即使日夜兼程,最快也得三天,他只花了三个时辰,怎么可能到的这么快!
栖月整张脸都是铁青的,衣角沾了泥土,常年整齐的黑发此刻却略微凌乱,看起来比慕容曒还要憔悴疲惫。
他一步步走到慕容曒面前,面色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低沉和压抑,开口时声音也没了惯常的温润,十分粗哑。他问慕容曒,“你有没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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