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御医抖着一把花白胡子,斗胆道,“小的实在不清楚长郡主这种特异体质,不敢轻易用药,还请王爷请平日里为长郡主调理身子的医师进宫,一同商讨诊治方案为好。”
郦清妍本身就是神医,平日里有个小伤,全是她自己配药调理,哪里需要什么医师。若说与她走得近的大夫,只有姬无病一人,还有另外一个算不上医者的即曳。
栖月心中隐隐有个猜想,却不敢启开,怕真相是自己无法承受的疼痛,可是若不救她……
“废物!”栖月狠狠甩了甩袖子,看着底下快要瑟缩成一团的太医们,心头有火,却不知如何发泄。
“月……”
异于常人的灵敏听觉准确捕捉到那声微弱的呼唤,栖月几乎是瞬间飞了进去,坐在床边,握住那只轻轻抬起,摸索他在何处的手。
“我在。”
“月……”手被轻轻反握,短短几日,这人瘦了一大圈,冰冷苍白的手指圈住栖月一指,整个手心都是汗津津的。
“我在。”栖月心都要疼碎了。
郦清妍轻轻呼了一口气,“好难受啊……”
好久没有生病,差点要忘了这种让人觉着自己下一刻就会死掉的感觉。重生以来,多半是伤,正经生病这还是第一次,身体难受还是其次,混沌的大脑一直在往下沉,又痛又闷,直想切开了透透风才好,连睡着了,也满是不安稳。
郦清妍发现她克制不住脆弱起来。至于这份脆弱,为何会让她选择依赖栖月,已没有力气细想。
罢,这个人暂且不会伤了自己就是了。
郦清妍难耐地在床上翻动,想找到最舒适的躺姿,哪一个都不让她满意,然后翻到气喘吁吁筋疲力竭。
栖月伸手到她颈下,将头托起来放到自己膝盖上,让人面朝自己侧躺,手掌抚着她的背心,内力打进去,明明是极炎的人,竟凝出冰凉的精气,一寸寸抚慰郦清妍身体的燥热。
“你是炎男,血沸的伤还没有好,逆其道而行,会难受的。”郦清妍如同一截没有重量的白绫,搭在栖月膝盖上,温顺的发丝洒了满床,说话时带着疲累的气声,如同抽泣。
“两个人一起难受,总比我看着你一人难受得强。”
郦清妍把手腕抬起来一点,“喝血么?”
“不喝。”
“傻子啊……”手腕脱力落在床榻间,“果然医者不自医,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你也快要死了。”
若没有记错,宁王死在十年后,是否真的拖了那么久,没人知道实情。郦清妍猜测其实栖月去的很早,但是因为世间之人只知他名号,未见过真人,所以慕容曒一直把他的死讯压着,让忌惮他的人不敢轻举妄动,等到盛世有了雏形,才敢把消息放出来。此刻说他也快死了,倒也没有说错。
栖月明显没在意后头那句,“不许胡说,我已经派人去叫姬无病和即曳进宫,你很快就没事了。”
“不怕是我的苦肉计么?”
栖月皱眉,往郦清妍体内注寒意的动作有一瞬凝滞。
“有这样想过,对吧?”听不到回答,郦清妍笑起来,笑着笑着开始咳,身子蜷成一团,整张脸埋在栖月的衣裳里,剧烈颤动,要咳出心肺来。
“只要你好起来,想去哪儿,我都不再阻止。”栖月努力抚顺她的气息,无比担心她就这样咳死了。
过了许久,咳声才止,郦清妍被这突如其来的重病折腾得只剩半口气了。
栖月张口就要换太医进来,被她挡下,声音轻得要非常努力才能听清,“你会扎针么?”
栖月不知她为何突然这么问。
“不用叫即曳进宫,我教你,你来治我。”
银针很快捧上来,厚厚的床帐放下,里头郦清妍上半身已褪得只剩一件小肚兜,趴伏在被褥间,栖月拿着一方绞了热水的帕子,一点点擦净她身上的汗。长发被拨到一边,整个背部如同一块浑然天成的美玉,触手生温,细腻柔滑,因为高热,遍体浮现或红或粉的颜色。由于是趴着的姿势,身前饱满的圆润被挤压,从鹅黄小兜的边缘露出迤逦的弧形,看上一眼,简直要人命,任你是圣人,也能为这份香艳勾得失去理智。
怕看得太清楚,连夜明珠也不敢拿进来,完全忘了自己有夜能视物的本领,加上外头耀眼的日光穿过床帐的间隙,将里头映得朦胧,更是火上浇油,栖月头一次在两人独处时,不知该把眼神落到哪里。
“大椎,十宣,曲池,合谷……”郦清妍一个穴位接一个穴位指导他,偶尔一两针刺进去,疼痛难忍,齿间溢出哼吟,让施针的人呼吸越发浊重起来。
“就这么诱人么……”听见栖月不正常的呼吸声,郦清妍竟勾起笑容来,侧着的半张脸隐隐错错,露出一种妖媚,混着浑身薄汗,以及在密闭床帐里越来越浓郁的冷冽香气,分外勾人,让人心旌摇荡。
“是。”栖月没有否认。
“其实。”郦清妍缓缓道,“看着你这种想吃,却又不能下手的表情,我挺开心的。”
栖月那张只是一个轮廓,就足以让人沦陷的脸上露出诧异。
“你想活下去的,我知道。我也一样,或许我比你更想活,所以才会这么恨你,觉得你无法原谅。”
“别说了。”栖月落下最后一针,“针施完了,药怎么配?”
“上一次我为救聆昐失血过多,你是怎么救我的?”
“我的血。”
“果然,又是血,千篇一律。”郦清妍有点失望,“这次我病得如此严重,为何不用?”
“沸血快要脱离控制,你的身子太虚,我怕伤了你。”
郦清妍把头侧向另外一边,“你的体质在异变,我的也是,我们永远都是互补的。对我二人来说,再好的药,都比不上你我的血。”
栖月同时割开自己和郦清妍手腕,连接到一起,如同郦清妍在吸食般,栖月的血涌入她身体里。
“栖月,我这一世,来之不易,我想好好活,你的意愿我能理解,即曳在找不让我丧命,也让你能够活下去的方法。别逼我了,别再来扰乱我的生活,回不去的东西,终究回不去的。算我求你……”
声音慢慢弱下去,最终消失。栖月看着睡过去的人,俯身将她拥在怀里,一如既往的柔软和清凉。须臾之后,他的肩膀微微抽动起来,郦清妍耳畔的被褥上,晕开一片濡湿。
这一回郦清妍病得委实重,有栖月的血,外加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守着精心侍候,一丝风吹草动都要扒拉出来讨论半天,也断断续续拖了旬日方才好转。
栖月忙完堆积许久的事情,从文德殿回来,看见守在清心殿门口的宫女,“郡主可歇下了?”
长郡主大病,将皇宫闹得鸡飞狗跳,任谁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都清楚这位长郡主有多重要,半点不敢懈怠,能在选在华阳宫伺候的侍女,心思更是常人所不及,不敢流露出半丝与栖月说上话的喜悦,规矩回答,“回殿下的话,尚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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