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月看着尚有亮光的寝殿,刚抬起脚准备走进去,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蓦地回头,看见那人一手拎了一个酒坛,一手提着一个笼屉,酒坛上顶了两个浅口小盏,迈着软软的步子走来。
眉头敛起来,栖月不悦道,“身子尚未痊愈,你这是做什么?”
“今日心情不错,兴致也好。”手中的笼屉举高一点,“许久不曾尝到我的手艺,不想念么?”
栖月的表情变得怔怔的。
郦清妍却不往殿里去,脚尖一点,跃上清心殿巨大的屋檐,站稳了才问还呆在下头的栖月,指着自己踩在整个皇宫第二高的建筑的脚,“此举,诛几族?”
病里已不再用锁链捆着她,身子一点点好起来,武功也慢慢恢复。
栖月跟着跃上去,还是那句,“有我在,无人能伤你。”
郦清妍嗔他一眼,“连笑话也听不懂,无趣。”踩着排得整齐的琉璃瓦走了几步,挑了个自认为最舒适的地儿,将手中酒坛和笼屉都放下,撩了撩衣裳下摆,随即坐下去。自得地打开笼屉,取出几碟精致的点心与小吃摆开,摆酒盏时扭头看了一眼,见栖月还站在那处,不由笑道,“看得傻了么,还不过来。”
栖月走过去,学着她随性的姿态坐了,不过忍不住担心她的身体,“屋顶风大,你刚好一点,受不住。如何不去殿里?”
“窝在屋里喝酒有什么意思。”斟酒的手被按住,眸子抬起来,看到栖月漂亮的眼睛里越发不悦,“不许喝。”
郦清妍舔舔嘴唇,“就一盏。”
“不许。”
“那我回去睡了,这些吃的你也别想。”说着作势要站起来。
栖月一把拉住她,无奈道,“只一盏,不许再多。”
郦清露出阴谋得逞的得意笑容,将两个杯子斟满,倒没有立马端起来一饮而尽,端起小碟子递到栖月面前,“最拿手的,吃吧。”
“今日怎的这么有兴致?”栖月快要摸不透这个人,时而冷冰冰的一句话也不同他讲,时而亲昵温存与往先无异。
“方才说过了,心情好。”捧着小盏抿一口,满足笑道,“不愧为宫廷珍藏,果真琼浆玉液。”
栖月越更皱眉,“以前你很少碰酒。”若没有记错,小曒还同他说过这个人害怕喝酒,说喝了会被欺负。他只当是她醉后胡言乱语,没怎么放在心上。
“的确,两个月前,酒是我的缺点。”郦清妍又饮一口,小盏本就浅,已被喝干。“即曳告诉我,缺点不该被掩藏,而应拿出来好好历练,直到它不再是缺点为止。”
眼眸之中灵动的光让人心跳止不住加速,那人继续说着,“所以,和即曳拼酒一个月,这个东西,我不会再害怕了。”手伸出去拿起酒坛,就要再倒。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说好了只一盏。”栖月拦住她,提醒道。
“小气。”郦清妍不高兴了。
第144章
栖月快要拿她没有办法, “只是为了你身子好,酒多伤身,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我就是想喝。”郦清妍又同他撒娇, “即使真的醉了,有你在,怕什么?”湿漉漉的大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他, 直把人看到心疼妥协为止。
压住提着酒坛口沿的手松开了, 栖月不是因为她的哀求有多让人心动,好吧他的确有心动, 最主要原因, 是他隐隐觉得,今夜之后, 他再也不会有机会和她痛饮了。一度羡慕她在喝醉后对小曒的不设防, 心扉敞开来,暴露出平日里一丝端倪也瞧不见的哀伤, 说什么都慢半拍, 傻愣愣的样子,那是另外一个她。
栖月想拥有每一个她, 却无力发现, 他一个都得不到。
郦清妍笑的开心, 自斟自饮一杯, 看着栖月没有动过的酒盏,扬了扬杯子敬他,“你也喝啊~”
声音打着弯, 和平日里说话的方式不同,让人怀疑她两盏下肚,已经醉了,结果一看她的眸子,还清亮得很。
“这一杯,谢你多次救命之恩。虽然这些恩情我还没还,也暂时不知该怎么还,若是最后无法,就用血抵了吧。你放心,我不会赖账的。”说完,也不等栖月,自己先干为敬。酒性不弱,喝惯了即曳那些烈酒的人,没有觉得这个酒液有多辣喉,反倒津津有味品尝着香醇,一副老酒鬼的模样。
栖月狠狠咬着盏沿,一口灌下去。另一只搭在膝盖上紧握的手,关节都快握到发白。
“第二杯,谢你在我病中的悉心照顾,病情反复无常,你一直任劳任怨,收敛了动手动脚的毛病,让我得以很快痊愈。”说痊愈不完全准确,郦清妍此刻的体温仍高于常人,呼吸间都是灼热的气息,混着浓郁的酒香,减了教人心疼的孱弱,多了几分撩人。
栖月苦笑,他连搂抱都不敢太过用力,哪里还敢胡来,若这人真一病去了,他会长久活在痛苦里,直到随她而去。
“最后嘛,谢你没有趁我无力反抗时趁人之危,睡了我也罢,喝我的血也罢,你都忍住了,真男人,我敬你。”豪气地举起杯子,语气越发像个男子。
见人越喝越起劲,终究不忍,捉住手腕,“忘了太医如何嘱咐的了么?”
郦清妍挣开他,哧哧地笑,“我就是医师,医术比他们还高呢,我说能行就能行。你几时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这可不像爽快利落的宁王殿下呐。”
“我替了你的,你莫要再喝。”端着饮尽自己酒盏里的液体,又将郦清妍的渡过去,也一齐饮了。病前病后相濡以沫的事不知做过几多,此刻不过从对方酒盏将酒液倒到自己盏中,实在算不得什么。郦清妍见他坚持,自己喝了几口,也觉这酒没甚味道,便听话止了,改拿起银箸,吃起点心来。
一时间栖月喝酒,郦清妍吃东西,又有些相顾无言的意味,却不像之前那般尴尬,互相得其乐罢了。一个终于不用和别人抢食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所以欢愉;一个觉着自己实在太晚发现眼前的人浑身都是闪光点,怎么看都看不够,流连的目光带了欣赏和悔意。
“你是否思考过一个问题。”郦清妍夹起一个豆沙馅圆子放在栖月盘子里,怕全被自己吃光了。
“什么?”
“我还没遇到母亲之前,不过定国公府一个木讷又不起眼的小姐,和大名鼎鼎的宁王殿下相比,身份天差地别。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从相遇,到结识,到后来发生的一切,究竟是因为缘分,还是这躲不掉的命运使然?”
“缘分。”栖月想都不想便回答。
“这般笃定?”
“因为我是在遇到你之后许久,才发现你体质特异的。之前对你的关注,皆因你举动的不同寻常。”
“有趣。”郦清妍伸出一根手指转着小碟,叹了一声。“我还以为自己的举动已经奇怪混乱到别人根本猜不透我要做什么,结果根本逃不开你和皇上的眼睛,平白布置了那么多,全为你二人做了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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