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公子_于耳【完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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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九也不知自己为何慌慌追出来?不过非要想个回答还是有的,他想了想:“上次留财推门让阳光灼了你,不知可是伤了你,我追来替他向你道个歉。他看不见你,你可别怪他。”

  “无事。”

  江玉楼的确话不多,一路到了慕容府也没再说第二句。

  一进房间,留财就又进来,悄咪咪道:“少爷,老爷和夫人知道您又去懂香春喝酒,正气着呢。”

  慕容九撩袍坐下,喝了口茶:“要如何?九爷我可是独苗,动家法打死了就没了。”

  留财将纸墨给少爷铺好,笑道:“嘿嘿,老爷说,等您回来,罚您先抄一百首再说,如果下次再去,就罚千首,再下次,万首,说保不齐最后能抄出个状元来。”

  九爷嘴角一抽,真是被吓到了,翻倍也不带这么翻的。不过下次能抓到爷再说!

  他将杯中凉茶一干而净,沁心凉爽,勾唇一抹笑,对留财道:“九爷我上次罚你抄的那诗百首呢?拿来。”

  留财茫茫乎的看了自家少爷一会儿,后恍然大悟,才知他上次罚自己是为了这次预先垫底。

  打发走留财,慕容九起身关了门窗,这回上闩,省的再被推门而入。

  “你都是这么玩乐度日的么?”一直站在一旁的江玉楼看过来。又道:“如此的九公子,如何继承慕容家业呢?”

  慕容九笑道:“当年的李承璘不也是被你说成纨绔,后来还不是一样可以当皇帝?”

  江玉楼便不再说话,慕容九给他倒了杯茶,又问他:“你在世间徘徊三百年,可曾又见过他?”

  “何止是见过。”江玉楼看着面前的茶,只是没喝,语气平淡:“我跟随了他八世,他有两世夭折,四世只活过二十几岁,两世高寿。他在八世轮回里,有一世为相,一世为将,两世为穷苦书生,一世为平凡耘耕的田夫……却是世世孤鸾无妻,代代无后。”

  殊途之遇,慕容九心中有些触动:“那他可知是你?”

  “如何知?”江玉楼苦笑摇摇头:“前尘往事,一过奈何便都会饮汤相忘。”

  慕容九静静听着江玉楼的八世记忆,心中替他凄然。

  “不知为何?我世世都不能附身为人,只能将魂魄短暂的附于畜生体。不过也好,也看了他几世。有一世,我附身他相府檐下的一只喜鹊,眼见着他步步青云,再步步落寞,在他平步青云时总忙碌于名利场,待他落寞时才发觉廊下有一处鹊窝,时常抬头与我诉说,那时身形影语,已是孤单落寞。又一世,他为将军,拓敌千里,风驰疆场,我附身为他的战骑,随他七年刀剑战甲,最后那只毒箭飞来,他从我身上坠下,我就卧在他身边,看着他死去……我记得他死前眸中的疲惫,临死遗言被厮杀淹没,但我听到,他说早想歇兵卸甲,清茶一生,来世不为武,愿为一世书生,清贫也好……

  后来,他真的成了一世清贫潦倒的书生,我附了他捡来的一只花猫,看见他的画,画的比我的还好,意气盎然,自在洒脱,想来那一世虽清贫,他却是快乐的。”

  回忆间的江玉楼眼神朦胧,有笑意,亦有苦涩,慕容九又奇怪:“他辗转八世,就无一世是女子?”

  江玉楼想了想,点头说道:“倒是有。有一世,我找他许久不得,原来是因他投身做了女子,我终于将她认出来。只是当时,我不该附于一只银狐体内,银狐珍稀,便被猎人的猎夹锁伤,那世她救了我,抱着我时我已迷糊,看她的脸也是模糊,只是看见近处抱我的那只手腕上,戴的是一对儿银镯,雕镂锦鲤和吉祥草的图案。后来我被救醒,才看清她,姿容相貌竟有七分不曾变。”

  ☆、第十章 人入花灯夜

  慕容九给自己也倒上了一杯茶,江玉楼便开始与他说起了李承璘那一世。

  借画逐客后的第八日,江玉楼在院中抚琴,便听见有扣院门之声,李承璘站在敞着的院门旁扣指轻敲了几声院门,笑着朝他看过来——他倒是第一回敲门而入。

  江玉楼看过去一眼,没理会,继续抚琴。

  李承璘便自觉的走过来,在离他最近处坐下来,耳听着琴,眼盯着他看,江玉楼也不轰赶他,也不理他。

  一曲毕,江玉楼道:“陈公子何故还要来此?”说完也没有听回答的意思,起身便要回屋。那一问只像是又逐客。

  “我本来是不想来的。”李承璘站起来摇着扇子,倚在树边笑着就是一句:“唉!奈何,是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当真是……相思猖狂呐!”

  江玉楼身子一顿,然后是有些恼,直接回屋。

  李承璘立刻收了扇子跟进去。

  江玉楼在窗边看书,依旧当他是空气,李承璘这回问什么,他都是不答了。

  李承璘也不急,二人就这么一直坐了三个时辰,他看书,他看他。最后,他合了书,他还看他,他恼着问:“你到底要如何?”

  “缠着你。”

  “你……”

  “我说过的呀,下次再来,就是冲你来的,没别的目的了。”李承璘笑道,眉眼清隽,带着天生的玩世不恭。

  于是就这么一来二去又是三日,李承璘见江玉楼也不再说那些逐客的言语,便寸寸试着近尺,最后也不称江公子了,改叫玉楼……以至于他一叫这名字,江玉楼便又对他视若空气。

  看见江玉楼不再作画,整日的看诗词文章,李承璘见了便总要与他对诗,对出的诗句偶尔也能惊得江玉楼不禁抬头或者侧目来看他几眼。

  原因是他对的牛头不对驴唇。

  后有一日,李承璘问他:“我听说作画只有潜心才能作的好,若是心神不静便作的应付。玉楼近来都不曾作画,可是心不再平静了?”

  江玉楼指下琴弦一按,琴音乍止……接着又若无事,抬指继续弹琴。

  李承璘问:“那日忘了问你,这曲子你弹了许久,叫什么?”

  他不知道,江玉楼最不喜欢别人打扰,不管是作画,看书还是弹琴,可是偏偏李承璘却打扰了他原本平静的生活。

  江玉楼不理会他。

  “你知道,你要是不说,我会一直问的。”李承璘挨过去笑道。

  “江上雪。”

  “江上雪,浦边风。是因为张子同吧。”李承璘道。

  江玉楼侧目看他,那眼神就像是每次李承璘对错诗一样的惊讶,不过这次,他说对了。

  李承璘接着笑道:“我听江寒说,你很仰慕他。玉楼,你是否是想要像他那样的生活?”

  “扁舟垂纶,浮三江,泛五湖,渔樵为乐。有何不好?”这是他第一次在李承璘唤他名字的问题下回答他。

  “张子同的斜风细雨,结果最后却是个溺死的命。”李承璘的眼神似在叹息,这样的神情几乎不会出现在他的脸上,他似有似无的叹了一息,眉头微皱:“所以说,也许那样的生活根本就不存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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