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公子_于耳【完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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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两人竟是无言。

  过会儿,李承璘起身,要出院门时,江玉楼依旧坐在琴案前,一缕馨香在身边缭缭娜娜。

  “陈璘。”江玉楼第一次主动叫住了他:“是《楚辞》,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所以我叫江离。”

  临走时,江玉楼只是与李承璘说了这句无关任何的话,可是也不知为什么,李承璘就是高兴。躺在东宫床榻上天亮也没睡着,第二天又去了梨苑。

  “你可知今夜长安要热闹了?”李承璘看起来很兴奋。

  江玉楼在作画,奈何一旁研磨的李承璘一直在聒噪,能静下心来才怪。

  “今夜是仲秋花灯夜,你可与我同去?”

  江玉楼不语,只是在画自己的枝条。

  “你可去逛过花灯?”李承璘又道:“夜色甚好,街景喧嚣,夏晚是夜星繁天,虽是夜晚,却亮如白昼,只因那环河满树,满街满城的花灯整整的亮上一夜,人人相携结伴,还有那一对对心系相通之人,相约月圆看灯对诗,我们……”

  “不去。”江玉楼不耐烦他的聒噪,落笔点上朱砂,只清清给了两个字。

  “你不去?”李承璘看他半天:“那我如何去?”

  “随你。总之我不去。”

  慕容九听着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他觉得李承璘该是不会放弃的主儿。

  结果正如他我所料,江玉楼说那晚,是被李承璘硬拉上街市的。

  慕容九问江玉楼当时是否有些恼了?他说他不喜欢人多吵闹的地方,又是被强行拉去的,自然是恼了。

  可慕容九看见江玉楼说这话时,却是微微笑着的。于是他也搞不清,江玉楼当时真是恼的?

  那晚李承璘带着江玉楼走过了长安的长街,人庭喧嚣,华灯初上。那是江玉楼第一次逛花灯,每年的中秋都是陪着母亲对月怅然,从来不知中秋夜可以这么热闹,人原来可以这么多。

  李承璘把江玉楼拉到河边放河灯,似是蓄谋,又将笔给他,要他在灯上写字。

  江玉楼见旁人在灯上写了名字,询问卖灯人才知是为死者祈愿,为生者挂心,为自己求缘。

  在李承璘期待的注视中,江玉楼写了愿母灵安。

  李承璘心中一落,不甘心又如何?人家自然要孝字当头。

  走到前方,只见一树硕大,坠满花灯,亮的枝叶煌煌,像极了一盏巨大的灯笼。江玉楼过去看,灯上皆有字笺。

  “这是灯笺。每两盏灯都有上下半句诗分开挂。”李承璘道,说着就随手捞来一盏,打开念道:“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江玉楼对诗句根本就是随口便来的习惯,随即就能对上:“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说完竟真就找到了那写了下半句的花灯。

  李承璘一怔,然后只是笑而不语,又打开一个灯笺,笑道:“似此星辰非昨夜?”

  江玉楼又要对,却被人抢了先。

  “与谁执手立中宵!”

  一听是个女声,爽快伶俐,当真是不带半分拖泥带水。

  李承璘心中失望几分,看过去,一个女子拨开身旁的花灯,正朝他看过来,她面容姣好,笑意盈盈的看着李承璘:“公子的诗笺,本姑娘对上了。待我找到那只花灯来!”

  江玉楼看了看李承璘,有些不懂,便问李承璘:“对上了又如何?”

  李承璘笑了笑,牵了江玉楼的手,又不怀好意的再笑笑:“你知道为何明明是一句诗,却要分别挂在两盏灯上么?”

  江玉楼不防自己的手被抓住,一缩手就要抽出来,李承璘却抓的更紧,笑里依旧不怀好意,直盯着江玉楼道:“因为如此还能对上来的,就该是一对儿,就得要在一起。”

  江玉楼一怔,愣愣的看着李承璘,李承璘见他愣了,正想趁机再进一步动作,比如拥他入怀……不想良辰美景不虚设,只恨有人插足。

  方才那毫不拖泥带水的女子已经一眼找出那只花灯,冲李承璘就过来了。

  江玉楼才反应过来,回神就要挣开李承璘的手,李承璘却抓紧江玉楼的手,拉着就跑。

  江玉楼在后面道:“你拉着我跑做什么?”

  李承璘笑道:“不拉着你跑,等那女子缠上来就完了!”

  江玉楼挣他,恼道:“放开。”

  李承璘推开人群,还是拉着他跑,手也是抓的更紧,边跑边高声笑道:“那女子对的好,似此星辰非昨夜,与谁执手立中宵?自当与君执手立中宵!”

  那一晚的长安,花灯如昼,映河星火。

  身后的江玉楼,眼底眉梢,竟也有了一分笑意,眼底的清寒,似乎也不再是那么清清冷冷。

  ☆、第十一章 劫入贼窝

  算起来,今天是第七日了,即使是白天,慕容九也将房间门窗关紧,这样阳光进不来,以便江玉楼随时出现。家中二老发现这独苗又开始神神怪怪,大概又要请法师来准备一场法事了。

  于是慕容九不得不诓谎称自觉腹无诗文,预备闭关苦读,悬梁刺股已备来年科考。

  二老欣慰涕零,撤了院中房外的些许下人,不许闲杂叨扰。

  自上次被罚抄诗百首,留财每每入少爷的房门,便有了敲门的习惯,然而现在,他敲门也进不来,少爷是闩门。

  今日有些阴天不雨,江玉楼想让慕容九带他出去走走。他说阳光若是太好,即使是在伞下罩着,在外面待久了也会难受,像今天这样阴云天出去正好。

  慕容九便带了他往玉湖边钓鱼。

  江玉楼在慕容九伞下左边,眼睛蒙蒙的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慕容九见他这两次来,魂影愈见稀薄,心中隐隐担心。

  湖边树影斑驳,落落散了一水面,虽是夏季,却是清清澈澈的平静。慕容九说想起江玉楼以前问过李承璘一句话,他问他,如有将来,是否会与他一叶薄舟共看江风,斜风细雨也不归?

  “他当时如何回你?”慕容九问他。

  江玉楼不答此问。只说:“九公子可否带我往湖中一游,今生做人做鬼,还真没一叶扁舟过。”

  他这一言,难免令慕容九心中替他凄凉,于是立刻就雇了船家过来。慕容九便撑着伞,带着他坐在平船上泛湖观景,乌青的天阴到一半便絮絮的飘起小雨。

  一江雨幕朦胧,青灰云云。

  慕容九看见江玉楼坐在身旁,眼睛依旧蒙蒙的看着湖风斜雨,第一次见他笑的有些幸福,斜风细雨不须归。

  不知前世的李承璘是否答应过他一生斜风细雨,但至少,在他这一生要去轮回之前,算是真正的斜风细雨过。

  要说李承璘纠缠江玉楼有什么坎坷,那便是江玉楼的不冷不热不搭不理。要说有什么算得上是惊心动魄的劫数,就是那次南山一劫。

  自灯夜之后,李承璘越发得寸进尺,他言江公子整日闭苑幽居,于修身不益,非隔三差五拉着江玉楼出苑去晃荡。江玉楼有时确实是恼着不愿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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