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池脚步一顿,因她这句像是闲话家常的话,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磕磕绊绊的,一直到四人组在傅爹和纪氏的瞩目下吃完早膳,谢郁举止优雅地擦了下嘴角,好似她方才根本风卷残云地干掉了桌上近半数的早膳,朝纪氏与傅爹笑得一脸端庄尔雅,“多谢两位长辈的款待,不胜餍足。”
方才上桌前傅挽简单介绍了下来人的身份,在接待了王爷女婿之后紧接着接待了如今最受关注的女儿身小皇帝,纪氏这会儿已镇定了下来,端着茶喝了一口,带着七分恭敬回了话,“能让陛下喜欢,是寒舍荣幸。”
缓过神来,纪氏便想到了昨夜的事,含着笑先看了眼谢宁池,“不知陛下这次远道而来,是为何事?”
掐在这个时间点上,纪氏原以为,谢郁是谢宁池拉来商讨佳期的人,虽说辈分上对不太上,可谁让皇族如今只剩下这两人,且这人的身份又高呢。
这般看来,辰王对婚事倒是重视得很。
昨夜的不虞稍稍退散了些,纪氏再看谢宁池的第二眼,就难得带上了几分消失已久的赞赏,想着便是在昨日的佳期里选上一个也无妨。
左右阿挽嫁过去是嫁定了,她总不好硬扛着不放,日后让阿挽难做。
昨夜犹豫了许久的一口浊气吐出,纪氏的神情更舒缓了几分。
谢郁自小呆在最会揣摩人心的皇宫中,虽鲜少有需她小心翼翼去讨好的人,可察言观色却成了本能,这会儿猜出纪氏那几眼中的含义,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是,这次来得仓促,并未带上何时的见面礼。实是因为时间紧迫,皇叔祖急着定下日期,又怕自个来与长辈议期不够庄重,又实是家中没了亲朋长辈,才不得不让我跟着傅大哥一同前来,与您二位商讨商讨。”
谢郁这“您”字一用,傅爹一哆嗦,好险没将手里捏着的茶碗给砸地上了。
就是坐在一侧的傅执好心帮着傅爹托了一下,那茶碗在傅爹手里也是不断地发出“咯吱咯吱”的令人牙酸的声音,活像个上了年纪还非要做广播体操的老爷爷。
傅挽干脆伸手,帮傅爹将茶碗给拿了。
谢宁池紧跟着,极其自然地就将自己手边将将盛好的一碗参茶给递了上去。
纪氏自然也是推辞,谢郁忽而一笑,瞧着还是稚嫩的脸上却自然而然带出了帝王威仪,“皇叔祖若是真娶了您府上的六姑娘当朕的皇叔祖母,那这声您,您自然是受得起的。”
谢郁略顿了顿,抽空转头看了眼谢宁池,又朝纪氏笑得和缓,“那这日期,您说定在那一日更合适?旁的不说,若不将心心念念的皇叔祖母娶回家去,朕怕皇叔祖,也是无心再回镐城主持大局的。”
这话中的意思,却也是想时间越早越好。
纪氏略一沉吟,挑了个不前不后的佳期。
除去路上的时间,紧赶慢赶,一月之后,傅挽也该从杨州城出嫁了。
出了纪氏的主屋,谢郁很有眼色地带着扯着傅执让他给介绍几个杨州城的好去处就走了,留下眉眼间尽是挡不住的笑意的谢宁池,被傅挽剜了一眼。
“辰王倒真是好本事,将陛下教导得这般好。”
自己不好在纪氏面前表露出强势,便换了身份上天然就带有优势的谢郁,对着她阿娘恩威并施,硬是让她阿娘选了这么个佳期。
若不是也看出她阿娘的心思,傅挽刚才绝不会只掐了几下他腰间的软肉。
谢宁池这会儿心情愉悦,对着傅挽似怒似嗔的神情,心念一转,居然难得地伸手握住她的手带到了自个腰上,“你可以接着夸赞。”
一本正经的神情,好似真的将她方才的举动当成了夸赞。
傅挽被他逗得笑出声来,在他腰上砸了一拳,收回手,“那既然眼下婚期定了,那你也要回镐城去准备吧,我可不想嫁过去的时候还要照顾一个忙得脚不沾地的夫君,外带还要收拾被别人弄得乱七八糟的家。”
光是想象了下会面临的糟糕景象,傅挽就觉得头又大了几分,顺手就又在谢宁池腰上拧了下,没找准位置,差点崩了自己的手指。
“都怪你,事情都还没解决好,赶着过来做什么,这会儿赶着回去,八成也赶不到在婚期前再来一趟。”
镐城到杨州,若是马车,无论如何也要七八日,便是快马三日可达,其间花费的体力,也够人喝一壶的。
都已经是她管辖范围内的人了,傅挽自然舍不得他辛苦。
左右按着曦朝的习俗,在杨州城也不会办婚礼,不若就带着傅爹纪氏,去了镐城再办婚礼,也免得让谢宁池多耗费这期间来往不休的气力。
“时间赶不过来,那你就不要来杨州城了,直接在镐城等我……”
春日的半上午,暖融融升起的阳光洒在身上将浑身都拢得暖洋洋的,仰头可看见稀疏的树苗从树枝上闹出嫩绿色的头,在和煦的春风中颤巍巍地舒展开来。
因为谢宁池突如其来的吻实在有些突然,傅挽被迫扬起了头,望着树枝上冒出头来的嫩芽,愣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回过神来。
如果说她昨天能感知到谢宁池有多愤怒与狂躁,那么此刻,她也的确能感觉到,谢宁池有多么的喜悦与兴奋。
居然在这种随时会人来人往的地方亲她。
谢宁池直起身来,手却还是拢在她脸上,感觉到充盈在手心的温热触感,在半空中飘摇的喜悦终于能感觉到脚踏实地,盈满他的胸腔,让他禁不住就笑出声来。
“在杨州城等我。”
他抵着傅挽的额头,略微低了低,一字一顿地告诉她,“我来娶你。”
第107章 辰王大婚
当初一气之下带着浑身的戾气直冲杨州而来, 虽说大半的确是有冲动在, 但毕竟多年的性子不是一时半刻能改的,谢宁池在离开之前,还是对镐城做了严密的布置。
所以他还没进镐城大门,有关镐城的消息已经一个接着一个地递到他手里。
看罢最后一张,谢宁池随手将纸扔在了脚边的溪水里,浓黑的墨飞快被沁凉的溪水浸透, 从简单利落的笔画晕成一团黑黑的不明痕迹。
他抬脚上去,踩着慢悠悠地用脚尖碾。
蹲在角落里啃着干粮, 正准备和同僚抱怨这干粮饼子比起杨州城傅家的伙食来说实在是差太多太多的天丑明智地闭了嘴, 一块干涩刺喉的饼啃得飞快。
自从离了杨州城, 没有傅六爷,他家主子的那张脸,就阴雨连绵地没晴过。
没看见连推推搡搡,想着被掀了老底, 极度不想回镐城的陛下, 都因为他主子那难看的脸色, 而硬憋着一个屁都没敢放吗?
天丑猜谢宁池心情不好,正需人拿来开刀之事,也并非是空穴来风,因为次日凌晨, 镐城紧闭的大门都因为看见了一枚玄铁令而全然洞开, 迎入了一众杀神。
丑时一刻,吏部侍郎被当场击杀于小妾的床上;丑时三刻, 曹太尉在家中亲手处斩了嫡长子后被关入天牢之中;寅时,如今四国公中仅剩的刘国公,被自己的庶子亲手勒死,全家下狱;寅时二刻,礼工兵部数位侍郎被废去双手下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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