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正是记忆深处母妃的脸。这张脸或美艳、或凄楚、或绝望、或了无声息。无论这张脸是怎样的情绪表现都深深地印刻在他幼时的记忆里。
他痴痴然神情恍惚着,英俊的脸庞写着无尽的痛楚。他幼时需要母爱的时候,她将她的身份隐瞒。这许多年来,他自认为是没有母亲的可怜的孩子,却不想他的母亲就在身旁,只是将他欺骗。
他高大的身影踉跄着,就要站立不稳。一双温暖的小手稳稳地将他搀扶。是雨儿,只要雨儿还在他的身旁,他便如靠了岸的孤舟,如茫茫黑暗里有了启明星指引的路人一般,安然平静了起来。
乌兰斯丁飘逸的鹤发如仙,赞许的眸子凝视着落雨,“这个女娃子倒是聪明。你是怎么看出孤与悦儿身份的?”
落雨黑如泥鳅的脸蛋甜甜一笑,“奴婢乍一见到珠姨便隐隐觉得不妥。后来,珠姨教导奴婢宫中礼仪,奴婢就更觉得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本公主怎么没有觉得奇怪?”乌兰艾儿也是目瞪口呆,心中不解,不由得问道。
落雨风铃般的声音清脆叮咚,“珠姨谈吐举止端庄,气质高贵,根本不像是贫家长大的宫女。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的容貌可以改变,可是内在的修养却没有那么容易变迁。这完全取决于她的经历与成长所接触的环境。奴婢更是连想起珠姨曾带着刚满五岁的无良穿过大沙漠,心中便更加怀疑。”
乌兰斯丁笑意盎然,“你这女娃子的心思精巧无比。这又有什么好怀疑的?”
落雨动听的声音继续流淌,“试想珠姨生于中原的小村庄,自小在农家长大。她是一个连大沙漠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弱女子,有什么能力带着一个五岁的孩子在如此残酷恶劣的大沙漠中逃生?这件事只有一个人能做到,便是自小生长于沙漠之中对沙漠非常熟悉的悦贵妃娘娘。”
乌兰斯丁傲慢霸道的皱纹纹路舒展着,“不错,听起来颇有道理。那孤呢?女娃子你是如何猜出孤的身份的?”
落雨莞尔一笑,犹如春风里的花朵,“奴婢猜出陛下的身份有两点。第一,拜艾儿公主所赐。”
乌兰艾儿奇怪了,“什么?怎会与本公主有关?”
落雨扫视她一眼,眸光不喜不厌,“在宫中祠堂的时候,艾儿公主故意推倒了奴婢而使奴婢碰倒了陛下的牌位。在奴婢捡拾牌位的时候,牌位上的油漆沾到奴婢的手上。陛下牌位上的油漆竟然是湿的,这使奴婢异常讶异。为什么祠堂中其他牌位的油漆都是干的,只陛下的牌位是个例外?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奴婢脑中。或许先前祠堂里并没有陛下的牌位,只因为无良要祭拜,才连夜打造而出。为什么祠堂里没有陛下的牌位呢?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陛下根本没有去世。”
落雨的聪慧使乌兰悦大感意外,内心却更加的沉重不安。这不只是个简单的狐媚婢女,更是个聪敏的狐媚婢女。若她的这些小聪明用在浩儿身上,以浩儿对她的痴情是要吃亏的。
乌兰悦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因为此时燕仔浩正用着满含浓浓情意的眸子凝视身旁那侃侃而谈的娇俏人影。
落雨却猜不出乌兰悦的担忧,只将小手仍旧扶了燕仔浩高大的身躯,清脆之声讲出第二点,“第二,便是刚刚悦贵妃娘娘对陛下的态度,紧张在意。能令贵妃娘娘在意又是苍苍白发的老者也便只有陛下您了。”
乌兰斯丁满意的笑意充盈在脸上,“很好,浩儿身旁的这个女娃子不同凡响。”他再次将她扫视一番,“只是为何如此脏乱不堪?去清洗一下吧,孤要瞧一瞧,你这女娃子到底是何模样?”
不错,她的确乌七八糟的,是需要清洗的。“陛下,奴婢刚刚在烧火,所以弄成了这幅模样,奴婢即刻去清洗干净。”
她潋滟如水的眸子在燕仔浩英俊的脸上流转。只见他脸色平稳,稍稍放下心来。她哪里知道燕仔浩努力平息着内心的波涛巨浪。她离去清洗时,他仍将指尖的阵阵寒意传递在她的小手上。
落雨的离开使燕仔浩的脸色苍白了一些,声音软弱而无力,“可不可以告诉本王,为什么你们要假死?”
乌兰悦凄楚的眸子如一滩深深的泉水,那里隐藏了太多不愿提及的过往,“那年春季,乍暖还寒。吉木安混在西域使者的队伍里进宫探望于我。当我看到爬窗而入的吉木安,我吓坏了。我告诉他,我与他再无可能,让他快些回去。他也并未想要再续前缘,只要看到我平安就好。他即将离去时,却被傲帝带人堵在了宫中。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肖含枫在背后捣鬼。傲帝大发雷霆将吉木安遣送回西域,将我打入冷宫。那是我早已做好死的准备。可是我怜惜你,你还那么小。我要为你安排一条后路。宫女珠儿忠心为主,她提出我与她互换身份。起初我并未答应。可是后来为了你,我答应了。她替我死了,我戴上了她的人皮面具,替她活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小仙女
乌兰悦缓缓讲述当年的遭遇,即使事隔多年,回忆起来仍让她脸色大骇,战栗不已。
乌兰斯丁慢慢踱着,接上了乌兰悦的话题,“孤假死的原因就简单多了,孤当年得罪了太多的人,为妨仇人寻仇,只得假死。”
所有的事情揭开了谜底,燕仔浩的心底却寒意阵阵,杂乱无章,理不清头绪。
乌兰斯丁踱到他的身旁将他深深凝视,“浩儿,人生在世有太多的无奈。你不要怨恨孤与你的母亲。”
燕仔浩苦笑着,“孩儿怎会怨恨祖父与母妃,得知祖父与母妃仍健在,孩儿欢喜还来不及。”
乌兰斯丁点着头,表现出孺子可教的神情,“浩儿长大了,武艺也不弱,孤这些年虽隐居于此,却也听闻过你的威名,不愧是我西域乌兰家的后代。”
乌兰斯丁的话却使燕仔浩内心冷笑不已。当年他自中原狼狈投奔西域。西域乌兰家却没有一人接纳他。现如今又怎将他归入西域乌兰家的后代?
他虽心中不悦,却不便当面反驳,只得沉默不语。还好,他的雨儿很快回转而来。
他深情款款的眸子即刻被她绝色的倩影所填满,让他忘了所有的不快。他俊朗的脸庞露出傻傻的笑意,不由得上前将她的小手牵拉。
两人只顾浓情蜜意,却不知身旁的人已起了情绪变化。
落雨的容貌使乌兰斯丁大惊失色。他颤抖着手指直直的指向她,骇然出声,“你是谁?”
落雨好生奇怪,这老人家刚刚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奴婢是无良的婢女,名叫落雨。”
“落雨?”乌兰斯丁猛地面色狰狞,缓缓走向落雨,仍将她的脸蛋紧盯,“难怪你知道这么多的事情,落雪!你真的回来了?”
乌兰斯丁语气不善,苍白的须发犹自颤抖了起来。燕仔浩蹙起了剑眉,忙将落雨挡在身后。刚刚的落雨脏如花猫一般,乌兰斯丁看不到她的面容。此刻清洗干净,露出俊俏的容颜,祖父定是将她认作落雪。难道,祖父见过落雪,与那落雪有一段渊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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