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夜色更深,骚乱渐渐平息下来,白鸳依旧未能想到一条妙计。正在这时,仿若天籁之音远远传入耳里这么一句话——
“旌画师这便要走了?哎呀呀,今夜可真是……”
白鸳眉心一跳,移眸觑了过去,旌画师?若是她够幸运的话,入唐家堡的法子,有了!
只见壁影前立着一双男女,面白如粉的鸨母抖着手绢,秋波频送,很是不舍。因方位问题男子背对着白鸳,看不清模样。
那恍恍身姿,单个背影,于月色下竟也十分赏心悦目。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的身份。
若是所猜不错,他便是江湖上千金难求一画的第一画师。最最难得的是,这第一画师,如今正客居于唐家堡内。
送上门的机会,必须抓紧。
门外不远处,哒哒马蹄声,龟奴牵着马车缓缓停下,驾马车夫似乎不在附近。趁着凉风迷眼的空挡,丢一粒小石子转移一下视线,白鸳看准时机,先一步潜入了车厢内。
屏住呼吸,亮出兵器,白鸳紧盯帘幕,一面想着待会儿该如何来一翻威逼利诱比较好?一面心中对于自己做这档子事如此得心应手,小小感慨一下,不愧是邪二代,身子里流着的,一直就是不安分的血液呐。若不是金鳞教不靠谱,她一定可以成就一番功业,蹭个护法当当,不是问题。
第一画师喜欢美人,这是江湖人尽皆知的事,若他是个有骨气的人,宁死不屈,导致威逼利诱不成功,那么……她羞涩地想到,只能牺牲一下色相了。当然,此为下下策,能不用,就不用。
旌画师摆脱缠人的鸨母,跨步而出,抬眸看向马车时,嘴角几不可见地微微上翘。
踏着矮凳,两步蹬上马车,漂亮得不像话的手,轻轻撩起帘摆俯身钻了进去。
软柿子?手持匕首的白鸳愣了一瞬,还是将匕首递了上去,想起方才的事不禁仍有些面热,尴尬地醒了醒嗓子道:“你便是第一画师——旌竹?”
旌竹点了点头表示正是在下,山溪一般清灵的眼眸,半阖间似包含了无限情意,静静地向她望来,不见丝毫慌乱,“姑娘若是看上了在下的画,大可直说。”
这毫无自觉的人质,让白鸳这个劫持者的面上有那么些些的挂不住。不由地强硬了态度,更是威胁性地拿匕首在他的脖颈间笔划了几下,“我要你带我一同回唐家堡。”
旌竹象征性地表示了一下害怕后,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唐堡主前脚刚被刺客要去了半条性命,在下后脚便领了位生面孔回唐家堡,这……恐怕不妥。”
“我可不是在与你打商量。我是在告诉你,我要与你一起回唐家堡,而该怎么办,是你的问题。”白鸳说着,极轻微地晃了晃匕首,“我这柄匕首虽说小,却也削铁如泥。若是等得太久,举乏了手,一个抖,割破了哪个人的喉咙,恐怕……也不太好。”
这番恐吓似乎起到了点效果,只见旌竹仰了仰脑袋,稍微往后靠了靠,“在下是说,姑娘需要有一个冠冕堂皇的身份才好。”
白鸳迎上他的视线,“你这是……答应了?”
旌竹无奈摊手,“我为鱼肉,姑娘为刀俎,焉有不答应的道理与余地?”
突然车帘被自外掀起,手捧着热乎乎烤地瓜的少年,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愣直了眼,纳罕不已。上一回敢拿匕首这么指着主子的家伙,如今怕已是坟头草盈盈了吧。
“主子,姑娘,你们这是……”玩的哪一出啊?
同样认出少年的白鸳,再看向旌竹时,怎么还能不明白?顿时大窘,连忙收了匕首。
现如今如她这般,不但道谢没有当面说,还转头就拿匕首往恩人脖子上搁的白眼狼,也是不多见了。
“哈哈哈……”这三声缓解尴尬气氛的笑比哭还难听,白鸳僵着笑脸讪讪道:“原来是……恩公呐。”
其实继续拿匕首威逼,不是不可以,只是白鸳自认,正常人该有良知,她还是剩点的,比如恩将仇报这种事,做多了可是要遭雷劈的。
光风霁月的恩公,宽仁大度的恩公,貌美心善的恩公,轻飘飘地将这事揭过篇去。很好地诠释了‘以德报怨’四个字,令白鸳一度饱受良心的谴责。
少年驾着马车哒哒前行,白鸳捧着热乎乎的烤地瓜,香味丝丝缕缕地钻进鼻子里,确实感觉到饿了。
待吃完了一整颗的烤地瓜,白鸳心虚地往身侧瞟。先是摆明态度,沉痛地表示:“白鸳实在是太失礼了。”接着又有些不太明白地问道:“恩公一定早便认出我来,怎么不早些表明身份?”
旌竹闻言眼角一弯,扫眼向她看去,语调悠然而愉悦,“因为这样,才有趣~”话罢,指间有意无意地擦过唇畔。
这个回答,着实令白鸳觉得噎得慌。
她……是不是看走眼了?
……
第65章 含情眸
车窗外道旁房屋草木疾退,但所前行的方向,明显不是通往唐家堡。车厢里回响着哒哒轻响,白鸢放下帘子,偏头看去,忍不住问了一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旌竹手指轻轻敲哒在窗框上,盼转着眸光,慢悠悠地在白鸢面上描画着圈。
好似被一根无形的羽毛挠着痒,白鸢被他这明明无意,却恍惚深情脉脉的眸光看得浑身不自在。
偏了偏眼,拂了拂脸,将视线稍稍与他相错过,好似这般便能将那视线拂走。
其实并不只是对她,他看谁似乎都那么深情脉脉。真是生了一双多情的眸啊。
旌竹被她的反应逗笑,轻飘飘地回了一句,与她玩起了高深,“去了,你便知道了。”
白鸢闭上了嘴,有些茫然,那个仿佛软弱可欺的软柿子去了哪里?难道一直是她的错觉么?
大概就是她的错觉吧。白鸢努力地将身侧的男子,与传闻中的第一画师联系在一起。
早便听说,第一画师是个风流鬼,关于他的风流多情,早已名声在外。据说他无论去了哪个城镇,唯一不会落下的地方,便是那乌烟瘴气的烟花巷。十日里至少有五夜流连花丛。
今日一见,啧啧啧,果然人不可貌相,虽说生了一副迷惑人的好皮相,但其实骨子里竟然是个大淫棍。白鸳觉得有那么些惋惜。
想到方才在屋子里挟持他配合自己的举动,白鸢不禁有些后怕。方才是举动真是太危险了,险些便要清白不保。但转念一想,自己有武艺傍身,就他那小胳膊细腿,其实真奈何不了自己。
作为一个洁身自好的好姑娘,对于这样一个花名在外的浪荡子,最为正确的做法自然是有多远离多远。
尤记得从前每回外出,师兄们总要耳提面命地再三提醒,像他们这类游戏花丛的公子哥,最不缺的就是虏获无知少女的小花招。他们不屑做强人所难的事,却总有能耐玩弄小姑娘的一颗心,他们处处留情,偏又从不讲究真心。因此遇上这类家伙一定要勒紧裙带,不要被一点小小手段迷了心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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