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峻看着顾屿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大声地喊了起来,“大哥,我会在西北练出个人样回来的!”
两人一前一后回来的时候,镇国公明显注意到了顾峻与往日的不同,他看了顾屿一眼,眉头微微蹙起又压下,顾屿却没有多说的意思,拍了拍顾峻的肩膀,带着陈若弱离开了正堂。
陈若弱几乎有些惊奇地看着顾峻居然知道对自己行礼了,直到回去的路走了一半,才回过了神,奇怪地看向顾屿,“你都对他说什么了?怎么回来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顾屿比刚才要沉默了不少,闻言只是叹道:“告诉了他一些该知道的事,有些东西固然瞒着他更好,可什么都不告诉他,一昧地怪他不懂事,只让他自己一个人去撞得头破血流,着实残忍。”
陈若弱不知道这里头的前因后果,但她看得出来顾屿的眼神里有一种和陈青临很像的东西,当年陈青临去参军的时候,看着她的眼神也和今天的顾屿没什么区别,也许这天底下大多数的兄长都是这样的。
这么想着,她看顾屿的眼神都有些温软了,他就像是一块最上乘的美玉,了解得越是深,就越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回到听霜院,卧寝里已经摆了冰盆,这是顾屿吩咐的,今年的天热得比往常还要早一些,入了夜也还是热,有冰盆镇热,至少睡得也能安稳一些,陈若弱没想到自己只是白日的时候对着丫鬟不经意地提了一句,顾屿就能把什么都想到了,心里顿时有点美滋滋的。
洗浴过后,陈若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回来就见顾屿在翻着书,任由闻墨给他擦拭半干的头发,闻墨的动作可比侍香规矩多了,她看着也挑不出错来,可就是不大喜欢,盯了一会儿,自己上去,接过闻墨手里的布巾。
闻墨连忙退到了一边,顾屿微微侧头看着陈若弱,失笑道:“连擦头发都不成么?”
陈若弱的态度十分坚决,“连擦头发都不成。”
“那就只好有劳夫人了。”顾屿低叹了一口气,让房里伺候的丫鬟都出去,末了,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今日外间不必留人伺候,三更送趟水。”
陈若弱起初没听出什么来,给顾屿擦了两把头发,正好见出去的丫鬟们都红着脸低着头,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回头看向顾屿含笑的脸庞,顿时心头一阵阵发紧。
顾屿微微抬起头看着她的脸,他的眼睛生得实在漂亮,明明只是倒映着烛光,却比烛光要亮得多,像漫天的流云星辰,又像是三月桃花飞满城,如果不是从那双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陈若弱几乎以为眼前落了个下凡的仙人。
心里头的那点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消散了,陈若弱咬了咬下唇,闭上眼睛,任由顾屿试探着吻了吻她的眼皮,脸颊上渐渐地也有了一点温热的触碰,然后是鼻尖,嘴唇。
几件轻薄的衣衫叠在了一起,金钩轻动,床帐垂落,陈若弱迷离之间,半闭半睁着眼睛,偷偷透过眼睫的缝隙去看顾屿,白日里的顾屿温文尔雅,君子端方,笑不过须臾,怒不见于色,即便是发火,也都是那种气势沉冷的仿佛乌云压顶的平静。
可抱着她的顾屿是不同的,他的眼里都是她,她一个蹙眉会引他心慌,她一声低吟会让他灼热,这种感觉实在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他。
陈若弱浮浮沉沉之间,抱紧了顾屿的肩背,轻轻地咬了几下他的耳垂,就像是溺水的人,忍不住抓紧了最后一块浮木,顾屿低叹一声,去吻她的脖颈,在上面落下一个深紫色的痕迹。
辗转到三更,红烛已过半,月上中天,正是良宵。
第三十四章 小妹
隔日一早,陈青临离京,借着送顾峻的理由,陈若弱跟着顾屿一道来给他们送行,她昨夜里几乎就没怎么睡,这会儿身上酸疼得厉害,精神倒是比往常还要充足一些,一直行到城外十里,陈青临在马上对她扬了扬头。
“回吧,一会儿日头高了,再给晒出个好歹来,本来就不好看,再黑点,连妹夫都不肯要你了。”陈青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顾峻,道:“也回去跟顾家人说,这小子放我这里,就安心吧,保准给他收拾出个样子来。”
陈若弱舍不得他,磨蹭着到了他马下,陈青临的脸上就有些无奈了,声音放得轻了些,“我每个月给你寄信,也不是真要三年五年,要是没什么战事,我年底也是要回来述职的,到时候还能再见。”
“嗯,哥,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别成日里累得跟什么似的,要是人家打过来,你半条命都累完了,还打什么仗啊。”陈若弱把手里的小包袱挂到马背上,那里头是她一早做的点心,也不多,能吃一两回,这大热的天,做多了就放坏了。
陈青临弯下腰,拍了拍她的头,说道:“知道了,要是妹夫对你不好,啥也别怕,回咱家住,哥不是那些个老古板,你就是和离了,哥也养你一辈子。”
要是放在之前,陈青临说这话,陈若弱就是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感动的,可昨夜鸾凤相合,琴瑟双鸣,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听了这话就有些不高兴了,瞥一眼正和顾峻说话的顾屿,她红着脸跺脚,嗔道:“好好的,怎么说这样的话……人家好着呢!”
陈青临嘿嘿地笑了两声,摸了一把鼻子,握着马鞭,挺直脊背,迎着灼眼的阳光,他穿着轻铠的身影像极了话本里战无不胜的大将军,陈若弱抿住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声音故意扬得高高的。
“哥,要是我被人欺负了,一定给你去信,你可要快着点回来!”
陈青临对她摆摆手,马蹄来回走了几步,追着军需的车马队列去了,那边顾峻也依依不舍地和顾屿道了别,打马高喝一声,咬牙追了过去,他还带了两个随从,又有四匹替马背着行囊,看着真的有了些远行的模样。
顾屿直到陈若弱走过来拍他,才算是回过了神,见她似乎有些感同身受的神色,忍不住笑了笑,叹了一口气,夫人和兄长的送别同他和顾峻的离别是不同的,舅兄年少从军,背负着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是个让他都敬佩的男人,送别于夫人来说只是离愁。
顾峻却不一样,他是京都繁华之地,用金玉浇灌生长出的富贵花,不经风雨,未历严寒,送他离开,除了离别的愁绪,更多的是一种担忧。
陈若弱拉了拉他的衣袖,轻轻地说道:“新兵大营不在战事防线内,而且文官入帐也不会要上战场,只是苦累一些,放心吧。”
“让夫人担心了。”顾屿握住她的手,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以后的日子,总是要人一步一个脚印去走出来,没人能替他。”
陈若弱看了看顾屿微蹙着的眉头,知道他到底也还是担心的,就不再多劝了,其实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明白其中的道理就能忍住不再去想的,她用另外一只手按了按顾屿的眉心,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岔开话题道:“我一直听人说城外二十里的山上,里头的寺庙比万国寺还要灵,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如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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