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韩聪瞧见了,也几步走上前来:“这丫头名叫邱鸢,是北边琼城邱氏的二女儿,那边害了流寇,邱家因为家产而惨遭掠夺,人都散了,我父亲和邱家家主有些交情,故而瞧见这丫头,便带了来。”
东风笑点点头,心下依旧想着这名字。
听韩大哥的话,这邱家大概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家族,这家族里应是有几个知晓字义的人的,北部那边也颇有些讲究,东风笑想着,又瞧着面前这个怯生生的丫头,暗道她恐怕原本在家中并不受重视。
“多谢韩将军收留之恩,小女……”
“你都谢了好多次了,不必再说了,安生呆在营中便好,大哥来年给你寻一处好人家。”韩聪笑笑,当初他的父亲和邱家交好,那时他家落魄,邱家数次接济,他感念在心,如今碰见了邱家的女儿,自然也是一心报还、帮助。
“将军好意,可是……莫要为难了,好人家,怕是寻不到……”邱鸢愣了愣,忽而低声念叨着。
韩聪一愣,张了张口,却是没说出话来。
邱鸢低声道:“小女……虽说是府中二女,却不过是府中一个不起眼的庶女。”
此言一出,东风笑愣了愣,心下却也确定了自己的设想,不过她本是古月之人,古月山上父母亲相敬如宾,两厢厮守,在她来到外界之前,从不知有‘姨娘’一词,因此对于嫡庶之分,也只知个表面。
韩聪那边却撇撇嘴:“莫说什么嫡女庶女的,都是好丫头,都是邱老爷的血脉,你这孩子模样周正,又识礼节,性格也是温柔细致,放心便是,定给你寻个好人家。”
那边邱鸢抬起眸子来瞧了瞧他,见面前的将军笑得质朴得紧,忙不迭地掉头,一对漂亮的眼睛里亮晶晶的。
东风笑见状,心下也难免起了几分同情,乱世纷繁,人如草芥的,这一个弱女子,却是苦得很,可平日里的太平日子,想来她活得也并不轻松。
“韩师兄真真是含沙射影,我这一听,便知道是说我嫁不出去了,师兄说的三点,我可是一点都不占,真真该给我个说法了。”东风笑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扬唇便开始插科打诨。
心下揣摩自己的话,又想着,那模样周正,又识礼节,性格也是温柔细致之流,便交给美人儿来吧。
韩聪闻言,抬手一拍她头:“你这笑笑,你怎会愁嫁?血缨点长枪,嫁得好二郎,我们的笑笑可是寻常男子都不敢想的,你看上哪个,哪个就是你的,只是你这丫头,可不能再瞧错了人。”
邱鸢也笑:“将军巾帼不让须眉,可不要心烦于我这等小女儿的心事。”
东风笑一笑:“我瞧着这营里就我一个女将,想来韩师兄是想将这个姐姐托我照顾,师兄的话,笑可不敢不听,加上这姐姐又漂亮,就更是愿意了。”
那边韩聪又敲了敲她的头:“你这笑笑,紧跟阿枫学着油嘴滑舌。”
当晚,四位将领围着火炉便开始喝酒,本是相互熟识的四人,聊着聊着愈发投机,半晌,顾劼枫忽而掷开了那乘酒的碗,笑道:“我瞧着,如今我四人皆是过命的交情,之前不了解,如今知晓了,倒是有个建议了。”
“顾家少爷一向会弄花样,且说。”韩聪一边饮酒一边笑道。
东风笑转了转眼睛,搁下碗来托了腮。
“今日恰逢圆月,皓月当空,有酒,有弟兄!你我四人既是投缘,不妨便在今日结拜为兄弟,自此以后,相互帮扶,为国杀敌!”
“好!”穆远率先扬声,双眸炯炯。
东风笑、韩聪二人也称是。
四人便在酒碗里加满了酒,对月而拜,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继而,皆是举起酒来,一饮而尽,毫不拖沓推诿。
“说来,借着酒劲,却是太急了些,这结拜归结拜,连个称呼都没定。”一旁,东风笑撂下碗来。
韩聪一笑:“你这丫头果然精细,不错,此事不能忘。”
穆远笑道:“这事也简单,我四人岁数各异,便按照年龄排,也免得乱了辈分。”
众人颔首,一番算计,韩聪便是大哥,穆远为二哥,顾劼枫三弟,东风笑四妹。
“我东风笑自幼欢喜争个先后,从未当过什么老么!今日不巧,真真当了个四妹,不过瞧了瞧,前面既是你们几位,也是无话可说,笑今日认了三位大哥了,小妹年幼,愚拙不明世事,还望四位提点着!”东风笑笑着抱拳,既是做了老么,也该给几位哥哥施礼。
“你这笑笑,古灵精怪,说话真真是好听。”韩聪闻言不禁笑了。
穆远也笑,又道:“你这丫头军功赫赫,我忝列老二,可是战战兢兢。”
顾劼枫也打趣:“你这句‘自幼欢喜争个先后’倒是丝毫不差——大哥,你可记得当初这丫头同丰帅谋个带军的机会,愣是在营里把那本来应带军的将领给打趴下了,丰帅当时都忍不住笑了,也不忍心骂她了……嘿,还有,后来有一次军中比武,她的长发没束好结果把红缨挂住了,当时她就把那头发砍下来了,比武回去就要把头发都剪了,这丫头,当时干的这一出事,可是在营里都传开了。”
东风笑闻言不禁嘴角微抽,而一旁三人皆是捧腹。
“嘿,笑笑,你还记得,当时安王夫人都被拽过来劝你了,说头发不能乱剪。”韩聪也不禁接着调笑她,当初她要剪头发这事可是闹了好几天,丰帅怕她胡闹晚上都派人看着她,毕竟剪发之事同礼俗有悖,绝非儿戏。
不过说到此事东风笑却是有些冤枉的,她本是古月山之人,自小并不知晓这些条条框框,母亲虽说是北倾长公主,可本也是个不着调的荒唐丫头,也不管束着她,这才让她从小到大都是个‘野丫头’。
“笑这些年来,从不谙世事,莽莽撞撞,懵懵懂懂,幸而有几位一路帮扶,打心里感谢,敬服。”东风笑瞧着面上带笑的三人,忽而沉声说着,一字一句。
那三人一愣,继而举起酒碗来,四人对月共饮。
此日刚刚合兵,便打算先歇息整顿几日,让兵士、将领都进一步磨合,再一路向南。
因此此番上下午,便是编排、操练等事。
中午时分,天气总算是带了几分暖和。
东风笑一手拄着血缨枪,坐在营帐西边,眯了眼睛靠着一棵桂树,如今已是冬日,早已光秃秃只剩了枝桠。
那次他初来到军营里,便是在这一处桂树下,他偏过颈项去任凭她咬下。
她颦了颦眉,心下算计着日子——自她碰见他,已有整整一年了罢。
当初她遭了灭营,阴差阳错上了那苍鹭山,身后的那个人,冷清却又温暖。
东风笑兀自攥紧了手中的那个同心结,那墨色的发顺滑而又温柔,贴着她的手心。
美人儿,你不是说过,等你回去,会用苍鹰传信给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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