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既是往东边去,可曾遇上丛帅带的大军?关于合兵夹击一事,可有说法?”
穆远闻言,叹口气道:“丛帅的大军却是在东边,却被逼出数里,中间横亘着刘能的军队,占了极大的一片地方,之前我们屡次写信,都如石沉大海,并无用处,到了山崩处以东,也是未曾逢着。
“如今只是猜测,他军中怕是也生了瘟疫,只是不知圣上如何,这边打了个险胜,敌方撤军而逃时,我们拽了个逃兵,说是那边依旧僵持不下,无奈刘能设兵似是有意隔断,东西方向分外‘宽’,我们派探子去瞧,说是足足有十三里才过了刘能营,便知无望,只得返回。”
“陛下年岁不轻了,我方才离开不久,便受到老朋友的书信,说是陛下已然头脑不清晰了,如今佞臣乱权,丛健一心求和,真真不知那边还能如何,他们的粮草,又从何而来……”
东风笑咬了咬唇,道:“那太子殿下呢?我印象中太子并非是无主意之人,应当是可以支撑大局的。”
穆远苦笑:“太子殿下我曾有一面之缘,却是贤明之辈,可是皇后早逝,外戚不强,谁人给他撑腰?那些大臣们手握兵权,连陛下都敢架空,更何况储君?”
正说着,玉辞在那边收了手,低声道:“不妨事了,只是需多休养些时候。”
东风笑忙从一边端了一盆水,到他面前,给他洗去满手的血。
“谢过先生了。”穆远立起身来,拱手道。
“穆帅不必言谢,皆是为国为民。”玉辞垂眸摇首,又低头瞧了一眼兰若:“兰若,穆帅的手臂,何时需换绷带,你可须记着。”
兰若赶忙应下,玉辞又一拱手道:“那我便出去瞧瞧,如今大军回还,草药可还充足。”
穆远颔首,玉辞一拂袖子出了屋,东风笑收拾好了那些用具,小心翼翼走到顾劼枫身边,垂眸瞧着他满身的绷带和伤口,不禁颦眉。
玉辞的手法很扎实,包扎得完好,瞧不见血色,但是单瞧着顾劼枫那几乎褪尽血色的唇,也不难想到他流了多少血,东风笑忽而用两手握紧顾劼枫的大手,低沉着声音,却只是一句话:“阿枫,活下来,你要还是个男人,就活下来。”
身后,穆远笑了笑,笑容带着几分苦涩。
东风笑立了一会儿,回过头来,向着穆远拱手道:“这里便托给穆帅了,末将先行一步,出去同颜歌袁奇商议清场事宜,若是顺利,明日凌晨时分,便带兵出发。”
穆远颔首:“此处交予我便是,去罢,劳烦了。”
东风笑拱一拱手,提了枪便冲出营帐去。
次日清晨,东风笑、颜歌、袁奇各带一队,整装出发,东风笑带兵向北侧的密林,颜歌向东侧的平路,袁奇因为前些日子已带兵向南去过一趟,较为熟路,便向南进发。
穆远伤了胳膊,但处理营中事务之余,还能拿起枪来,陪护着兰若去南边的草坡采草药。
南边一侧绿草茵茵,但是草药类型并不繁多,只能采到寥寥几种,清晨时分,晨霜初降,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便停在那边的草坡上,小小的身影忙忙碌碌,高大的身影则提着刀立在一旁。若不是亲眼所见,怕是很难相信,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平日里行事雷厉风行的穆帅,竟会陪着一个十岁的小丫头来采药。
“穆哥哥,如果战乱平了,皇上从东北边回来了,那你打算去干什么?”兰若蹲在地上采着草药,忽而冒出一句。穆远在她身后,立了一会子,便单膝着地蹲着,手里执过来兰若拿着的篮子,等她采了草药放入。
在他觉着,这篮子便是装满了药也并不沉,但是兰若还小,她还当再长长个子。
“穆哥哥?”听见身后并无声响,兰若扭过头去瞧着。
穆远凝了眉,半晌道:“如果战乱平了,皇上从东北边回去了,我依旧是血缨军的主帅,也许,便会奉命带着血缨军,去南部守边罢。”
兰若一愣,继而道:“若是战乱平了,穆哥哥要去南部守边,兰若就学好了医术,去那边的军中当军医。”
“兰若,你不当留在这苦寒之地,不若随你师父回苍鹭,那边……”
兰若却陡然丢了草药拽住穆远手里的篮子:“可是……我想随着……”
穆远只觉得手中的篮子被用力一拽,见兰若那黑溜溜的大眼睛里闪过几丝黯淡,笑道:“我只当你是个女孩子,边境寒苦,纵使此番驱逐了南乔之人,若不断其根基,边境依旧不得安生,你还是不当去;不若去苍鹭山,苍鹭此地,奇花异草众多,前些日子南乔亲王乌查汶前去求你师父出师,遭拒,后见山门大开无一人把守,有意硬闯,不料却被山中草木阻隔,只得不公而返,你若是去苍鹭,便是最安全的。”
兰若闻言,茫然地点点头,拾起草药来,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采着药。
穆哥哥,你的祖父,你的父亲,皆是死于战场上,我若不随着你,是不是一经离别,便不知还能否再见?
第上:君念北087 毒草
这一场清场,袁奇用了两日,归来时,正赶上顾劼枫刚刚醒来。
颜歌和东风笑整了个前后脚,颜歌先回来的,伤了腿,说是半路逢着了流寇,冲着马儿便砍,她只得往下跃,不想恍惚之间扭了腿,带出去的一队人倒还好,只有受伤,没有死亡。
东风笑是在第三日傍晚才带着人赶回来的,枪上丁零当啷挂了不少人头,入了营帐跳下马来,扛着枪走了几步,向着穆远已拱手:“穆帅,这是那一伙儿的头子,队里只有轻伤,一会子末将将地图取出来,清场的地方已然标识好了。”
穆远颔首:“辛苦了。”
东风笑点点头,把人头都给了上前来的兵士,走了几步,看见顾劼枫立在营帐口瞧着她,口中叼着根草叶晃晃悠悠,几步上去:“阿枫,身体如何了?”
顾劼枫瞧着她挑挑眉:“已是大好,你这丫头又跑出去疯了。”
东风笑反手收了枪,道:“怎的叫疯?我这是公事,过几日还需接着清场,那边还不太平,不过我在的时候,你要是想练刀恢复下体力,便可去寻我。”
顾劼枫颔首:“也好,那边开饭了,走罢。”
东风笑回头笑笑:“我先回帐子里去,回来路上一枪刺着一窝野兔,我们这一队就给烤了,足以果腹。你便去罢,若是行动不方便,我便送你过去。”
顾劼枫撇撇嘴:“你这没良心的,就知道带着自己队里的弟兄们吃独食,也罢,我堂堂顾帅,体格硬朗得很,区区小伤,哪用你个女孩子送?你歇着去、歇着去。”
东风笑嘴角一扬,却见这厮叼着草叶摆摆手,却的确是行走如风,须臾便没了踪影。
当晚,夜幕已降,玉辞忙活了好一阵子,终于得以回营帐来,他伸手撩开营帐外的帘子走进去,却瞧见东风笑斜靠在椅子上,瞧见他,惨兮兮地抬起左臂来:“美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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