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想——他在,便好。
所有的故事随着醉意涌入脑海之中,委实不过是,她舍不得他。
可笑啊,明明没有遇到他之前,他没有来到营中之前,她都是一个人过来的,如今不过是要恢复到曾经的情形,她为何会不舍乃至悲戚?
夜半时分,宴会将歇,肴核既尽,杯盘狼藉,人已散了,只有一弧残月在夜空中点染清辉,东风笑坐在屋外的角落里,已将自己灌了个半醉,朦朦胧胧却见他走了过来,在她面前俯身,将她的头按在怀里,很紧很紧,她直要窒息。
“美人儿……”她的声音近乎呜咽,她嗅到他周身的酒香烈烈,美人儿,今昔皓月当空,营前烈酒,你——是不是也醉了?
玉辞不答,只是微微一歪头,将轻头靠在她的肩头,手臂上的力道很重,远不似平日里的轻柔温润,仿佛是要将她生生嵌入他的胸膛之中,她能听见耳畔传来他略显粗重的喘息声,还有那缥缈却又真实的热气,紧贴着的他的胸膛透过衣衫也是一片滚烫,起起伏伏似是喘息。
索性在他怀里抽出手臂来,也无心顾及其他了,东风笑手臂一环便圈住他的腰,任凭他那一头长发摇摇曳曳地蹭着她的手臂,痒,她却笑不出来。
“笑笑……等这一切结束,我便从苍鹭赶来接你,到时候,你可肯随我走?”他压低了声音,在她耳畔,似是呢喃,耳廓上一阵阵的热气让她心里一暖。
东风笑重重地点头,轻声道:“职责若尽,定随君归故,酒话桑麻。”
她明了,这一句话后,他笑了。
便是她瞧不见他的眉眼,但她知道,此刻他笑了,笑得温柔。
不知不觉已被他拽入屋之中,东风笑懒懒散散伏在案边,抬着眸子瞧着他的身影,他的面庞,他的长发。
却见他从一侧取了古琴来,广袖一拂便启了弦。
那琴声纷飞而走,三分醉意,三分痴缠。
凝神听来,正是一曲古相思。
东风笑一手支着下巴,一手随意地置在案上,也不言语。
君似明月我似雾,雾随月隐空留露。
君善抚琴我善舞,曲终人离心若堵。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魂随君去终不悔,绵绵相思为君苦。
相思苦,凭谁诉?遥遥不知君何处。
扶门切思君之嘱,登高望断天涯路……
却听他忽而压了弦,抬头瞧着她,沉声说着:“我明日须得回苍鹭去了,可你因为冰蛊落下的,还需好好养着。”
“我已然备好了成药搁在了你那边的格子里,一日煎一副,应是整整两个月的,趁着最近消停,也该好好养养身子了。”
“若是中途有变故,两个月之后依旧发寒,我在一旁也放置着一个方子,煎药的方法也写明了,你按照那方子弄便好,不懂的多问问大夫,莫要自己乱弄。”
“苍鹭那边少有人烟,也不知有没有信使,若是有,会不会太耽搁,也说不清,不过我这两日看着这苍鹰,回去若是可以训练好,便让它来传信,若是传不了,也不妨事,我那边能从南乔知道些消息的,等天下太平,就来寻你。”
“苍鹭那边有事,可也算不得很严重,何况苍鹭山本是天堑,甚是安全,因此你不必多想那边的事,倒是这边,可是多架些小心,莫要磕着碰着,晚上外出,也不要总是甩下铠甲来——它虽是沉重的,可却是能抵御不少伤害。”
“战事停歇了,也别意气用事,同敌将死磕的时候也多考虑一二,打得过便打,打不过,万勿硬怼。”
东风笑便伏在桌案上,抬眸盯着他,听着他絮絮叨叨,半晌,忽而笑道:“我都明了,活着回来瞧你。”
玉辞垂眸瞧见她盈盈的目光,一愣,起身走上前来,轻轻抚弄着她的发。
东风笑却探出一条手臂拽了他的衣襟,话语里依旧褪不去醉意:“美人儿……以后,不许你再谈这一曲相思。”
玉辞一愣,被她拽得微微俯下身子,垂眸瞧着她,眸子温润,带着几分质询之意。
“君善抚琴我善舞……美人儿,可惜君善抚琴,笑不善舞。”
玉辞闻言,只觉她这句话酸得可爱,不禁唇角一扬:“好,今后不弹。”
说着低下头去,用唇吻着她的额头,东风笑任凭他的吻在她的面旁上游走,额间,耳廓,眉眼,鼻梁,面颊,唇边……
她嗅着他的发香,不一会儿,便带着酒劲,迷迷糊糊地入了梦。
第上:君念北096 发结同心
次日东风笑醒来时,屋中已是无人。
她看着窗间透进来的和煦阳光,不禁一愣,匆忙整衣洗漱,拽上血缨枪来便冲出帐去,外面的练兵分外齐整,今日她起得迟了,却无人叫她——许是众人只当是她昨夜贪杯了罢。
她咬了咬牙,飞奔过去牵了马儿,急急地赶到营口。
只见穆远立在营口,顾劼枫立在他一侧,二人不知在交谈着些什么。
她拽着缰绳冲上前去,四下环顾着:“穆帅,他们……”
穆远瞧她一眼,自是知晓她所问何事,只是玉辞今日离开时便同他交代了,让她休息便是,不必去送他了。
“一早便走了,那时瞧见你没出营,便未叫你。”穆远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先生说是不妨事,让你好生歇着便好。”
东风笑咬了咬唇,只是问道:“向哪个方向?”
穆远和顾劼枫闻言皆是一愣,半晌,穆远叹口气,指着前方左拐的一条路,道:“应是直走向南,这一条路。”
东风笑瞧了一眼,也不多言,只是拱手,翻身便跃上马去,只是须臾之间便没了人影。
穆远在后面失笑,却也无意责怪于她,顾劼枫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却只是片刻,又匆忙掩饰了去。
东风笑也说不清自己究竟追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是一路奔波,直到瞧见前方那一队熟悉的身影,她也顾不得这般多了,启口便是一句:“美人儿……”
此时离营已是许久,玉辞不曾料到她会赶上来,闻声一个怔愣,却是调转了马头,抬手让众人暂歇,策马向后走去。
东风笑瞧见他,脸上扬起一抹笑意,身形一掠下了马来,几步赶上前去。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傻丫头,回去罢。”玉辞策马行至她面前,抬起手来轻轻替她擦着额头的汗水。
“我总要道个别。”东风笑低声说着,忽而又道:“美人儿,你不是……会编同心结吗?”
依稀记得,在东女城的黑牢里,他是会的,她便予了他一缕血缨,让他编成同心结收着,可她才想起来,自除夕之夜她放下他送她的同心结,她手里可是没有同心结的。
玉辞一愣,继而颔首道:“会的。”
东风笑反手拽住他一绺长发,低声道:“我不占你们太多时间,美人儿,可不可以用你的头发,编个同心结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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