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冷嘲道:“他们一个个还自诩高祖嫡系,现今叛乱时谁还记得作为叔叔的长辈身份。你舅舅最近心情也不好,近日我就不带你们进宫了。如今,咱们自家人议论一下也就罢了,对外人再不准提起。”
苏云蓉和苏瑾瑜点点头,苏勇毅则立马道:“那小舅舅呢?大舅舅见不到,小舅舅冬至还回来吗?”
长公主摸了摸苏勇毅的脑袋,叹了口气:“你小舅舅只怕也未必能赶得回来。”
魏王的封地夹在都城和那些王叔间。天下大乱之际,魏王作为陛下的亲兄弟,是守卫都城的最后一道防线。冬至日距今不到三个月,这个仗倘若真的打起来了,三个月能结束吗?苏君侯心中也有这个疑问,此时也只能握住长公主的手安慰她。
长公主倒是又扬起眉毛,爽朗道:“好啦,一个个都开心点。有什么好愁的?你们都小,这事还轮不到你们操心。陛下必定能应对的好。你们在这担心的吃不下饭,天也塌不下来。”
☆、缟素
等吃了晚饭,长公主将几个孩子都哄了一番,回去看到苏君侯仍旧皱眉。她今日从宫里奔波来回,便倚着凭几休息,一时间也提不起说话的兴致。苏君侯本来还在忧心,见长公主劳累的样子,便也坐到她身旁。
“太后和陛下有说什么吗?”苏君侯问道。
长公主抬抬眉,却仍旧闭着眼,道:“娘遇到的事情多了,哪里会慌乱,既然出了事情立马就全力支持弟弟了。我也不能待太久,就干脆回来了。”
苏君侯沉吟片刻,下定决心,说道:“阿英,我想日后捐个官职,你觉得如何?”
“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长公主疑惑道:“就算有个官职,不还是要天天忙着?平日里你在府中也能看书赏乐,何必出门受这个罪?再说,一般捐官也不过小官,倒是有不错的官职还属于世卿世禄的,跟弟弟说说也未尝不可。”
“不了,我也没打算一直做下去,何况世卿世禄的这种官职以后还要传给瑾瑜他们。我只是觉得一直待在侯府,想着还是找点事情做。放心,我就算有了官职,也不会成天外出。”
长公主抿唇道:“倘若你真常年不在府中,我也不愿意。你想好去哪个职位了?”
“我也不懂兵事等等,所以到时候打算在治粟内史属下做个小吏。”
长公主见苏君侯意志坚定,最终放弃继续劝说,只打算日后再跟弟弟提一句。反正就算捐官,负责农桑水利的事情也只能是都城附近的地方。因怀着心事,两人虽然没有接着聊别的,但熄灯许久也没有睡着。
翻来覆去良久后,苏君侯叹了口气,道:“阿英,睡了吗?”
“怎么?”
“你说这场仗真的能打起来吗?”
长公主幽幽道:“别的我不懂,不过领头的吴王只怕十年前就已经想打这一仗了。”
苏君侯顿了下,也应道:“当年那件事……”
长公主打断他的话,道:“到现在吴王起兵前,弟弟仍旧一直派人去修缮坟墓。当年,吴王他们那些藩王就骄横不已了。先帝为人和善,以德服人,那些人反而更加放肆。他们总是觉得自己也是嫡系子孙,凭什么我父亲就能继承帝位。可就算都是嫡系,最后继承王位的毕竟也是我父亲。”
苏君侯默默不语,此事便是现在仍旧是天下人的话柄。先帝在时,诸侯王们仍旧居住在都城,世子们跟太子和魏王差不了几岁,也一起读书。吴王世子脾气骄横,与太子赌棋中作弊,之后被发现了,却反而对太子恶语相向。当时太子怒而用棋盘砸向吴王世子,世子殒命。
当时,先帝对吴王竭力安抚,将世子以太子规格安葬。之后,先帝调整政策,让诸侯们都回到封地,既减少都城的花费,也减少事端。算起来,从那年开始,吴王便再也没有入朝,一直待在吴国。先帝念其年事已高,也不做要求。
魏王成年后,正好都城附近土地封的诸侯去世,先帝便将临近都城的大片郡县都赐予魏王,让他在此驻扎。先帝在时,他虽未曾削藩,但也将其中一个较大的诸侯国分散。此次主张削藩的太子太傅当年也已经参政,且深得先帝信任。陛下即位后,太子太傅便屡次升迁至御史大夫,位列三公。
长公主沉默良久后,又道:“我们姐弟三人脾性其实当初都差不多。弟弟的脾气是从那时开始跟父亲越来越像了。”
屋外,风呼啸着吹动着枯枝,发出鬼哭一般的凄惨之声。幽幽的月光映照着白茫茫的雪,天下皆如缟素。
宫中,陛下也是深夜未眠,战事已起,劣势明显,究竟能够得胜完全不可预期。太后虽全力支持,但也明说太子太傅必除,方能以和为贵。无论如何,对方打的是旗号便是诛奸臣,指责太子太傅诬陷诸侯王,不以诸侯人君之礼对待高祖嫡系血脉。
对方声势浩大,起兵的诸侯占了天下一半,且已经开始攻打附近郡县。朝廷中主和之人不在少数,只因当初削藩的时候本也有众人反对。只是,削藩此事涉及社稷根本,故而陛下最终力排众议,决议削藩。
削藩之初,并没有立刻对吴王下诏,而是找了别的弱国开始下手。吴王这边最近刚刚才下旨削弱,没想到他立刻不受诏命,召集众多藩王一起联手。其声势浩大,可谓举中原一半之力,剩下有的诸侯未曾表态,只怕也是看事态发展如何。可是真的求和,便是要拿太傅开刀。陛下长叹一声,将手中的竹简扔了出去。
翌日,朝廷派出了向吴王等藩王招降的使者,并决议赦免之前诸侯王的罪过,返回被收回的郡县。过了两日,招降使已经到了吴王军营,然而却被扣留。各路藩王分头起兵,目前已经攻打下几个郡县,没有任何人应诏而降。几个尚未出兵的墙头草也是仍旧冷眼看着战局。
当前战事紧急,陛下前阵子已任命开国武侯之子周岩为太尉,现今也是任命周岩为大将军,统领全部兵力。苏瑾瑜跟随夫子这几天以来,虽也觉得朝廷劣势明显,但毕竟少年心性,总觉得会有人力挽狂澜。等到陛下任命周将军后,陛下允其调动全国兵力,并且特赐其入殿不用解剑去履,明显将此战全权交予他。
只是,苏瑾瑜对此人知之甚少,倒是夫子听说此人后捻须一笑,道:“当年,有相面者为周岩看相后,说此人封侯八年为丞相。说起来,他继承其父爵位以来也有六年了。”
苏瑾瑜不由讶异,奇道:“便是这种事情都能看出来?”
“相者所言姑且不论,老夫也曾见过周岩。此人治军严谨,刚正不阿,曾为先帝称赞。至于兵法谋略,他也甚为精通。倘若此时有谁领兵作战,也就只有他最有可能打下胜仗。”
苏瑾瑜还是第一次听夫子这样夸赞在世将军,不由对周岩有了极大的好奇之心。倘若此人真的能够反败为胜,那功绩足以计入史书。
夫子低声道:“目前虽是内战,可外敌早已侵扰多年。若有一日不再和亲,而开始对外反击,此场战役也算是练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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