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她自然不会再畏惧婆婆的刁难,她畏惧的是这个婆婆所代表的麻烦。只希望最后虚惊一场,是李医生认错了。
然而李医生回来之后却认为,那个女病人很大可能就是雪松的亲娘:“这其中可能有一些误会,我跟你们说也不好说清楚。最好你们能亲自去看看,有什么疑问,也可以当面跟她询问。”
这么一个命苦的女人,就算雪松不是她的儿子,也能让她临终前得到一些安慰了。
陈瑜和雪松不知道李医生为什么不跟他们说清楚,为了弄清事实,他们只能买了点水果和奶粉跟着李医生去一趟医院。希望事情的真相,不要太复杂。
第39章
李医生带着雪松和陈瑜到了病房门口,就自觉回避了。雪松抬手在房门上轻叩了两下, 里面就传来一道中气不足的女声:“谁啊?进来吧, 门没锁。”
雪松推开门进来, 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何秀清。难怪李医生这么肯定自己是她的儿子, 他们两个长得太像了。再过几十年,他估计也是这个样子吧。
闭目养神的何秀清还以为进来的是医生, 谁知道睁开眼一看, 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这张脸, 她最多的时候是在镜子里看到的。那这个年轻人是谁, 就很容易想到了。
“小宝!”她吃力的伸出手, 想要触摸一下,生怕眼前看到的只是一片虚影。儿子, 她的儿子,这一定是她的儿子, 一眼她就看出来了,不会错的。
雪松看到她的手颤抖着,挣扎着想下床,迅速过去把她的身体扶正, 握着她干枯的手说:“您先不要急,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
“是不是李医生让你来的?你相信我是你娘了吗?”何秀清说得有些急, 忍不住咳嗽了起来。想到李医生之前说可能知道她儿子的下落,她还没抱多大希望, 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帮自己找到了小宝。
陈瑜赶紧上前帮她顺气,让她慢慢说:“李医生没说太多, 想让您亲口跟雪松说一遍。”何秀清既然这么渴望找回儿子,当初又怎么忍心丢弃他呢?
“雪松?这个名字真好。这个小姑娘是?”何秀清看雪松认亲都带着陈瑜,就在猜想他们的关系,是兄妹,还是夫妻?
雪松回头看着陈瑜,嘴角微微扬起,认真的说:“这是我的未婚妻,陈瑜。我们明年就要结婚了。”
“好,好,真好啊。看到你过得这么好,我就是现在闭眼,也甘心了。”何秀清十分欣慰,她的孩子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长成了这样优秀的一个青年,还有了终身相伴的对象,真好。
陈瑜不知道雪松现在为什么不问他被丢掉的真相,只能替他问何秀清:“阿姨,我们能了解一下,您为什么会把孩子遗弃了呢?”
“我稀罕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把他扔掉。”何秀清看着雪松和陈瑜,含着泪说起了当年孩子丢失的原委。
何秀清十九岁那年嫁给了邻村的石荣,两个人婚前虽然没有见过几面,但是婚后也相处得很愉快,小夫妻感情越来越好。
婚后第二年何秀清就生了一个儿子,石家的老两口喜欢得不行。因为他们两口子三儿两女,小儿子没养住,大儿媳没生育,何秀清生的这个儿子算是石家的长孙了。
有意无意,石家老婆子就拿何秀清的儿子刺大儿媳妇,说她不争气,结婚三年了也没个消息。石家大嫂没生孩子没有底气跟婆婆闹,就恨上了何秀清。
“后来满月那天,小宝奶奶把他抱出去给亲戚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给抱走了。”何秀清每每想起那天的场景,就觉得痛彻心扉。早上抱出去的时候,孩子还冲着她露出了第一个笑容,之后,就再也没见他回来了。
刚出了月子的她把那天吃满月宴的人都问了一个遍,可是谁都说不清最后一个抱孩子的是谁。她四处打听,只要听说谁家收养了孩子,就一定要过去看一眼。然而,她的小宝却一直都没有找到。
公婆劝她,孩子被人抱走,早就卖得远远的了。与其浪费时间去找,还不如赶紧再生一个。反正这个儿媳妇好生养,能生一个,就能生两个三个。
刚开始石荣也跟着何秀清一起找孩子,后来看她越来越疯魔了,也开始跟她说,不找了,我们再生一个吧。再生一个,好好照顾他,一定不会再把他弄丢的。
“可是,再生几个,都不是我的小宝了啊!”何秀清眼中含泪,枯瘦的手努力向上移动,想要摸一摸雪松的脸。她的小宝,已经这么大了。
雪松微微低头,把何秀清的手放在他的脸上,轻声问:“您怎么就确定我就是您的儿子呢?”
“傻孩子,当娘的哪有不认识自己孩子的。你被抱走那天,身上穿的是蓝色格子棉袄棉裤,白棉布的里子,脚上穿的老虎头鞋,外面裹一身红色带花的小风衣,帽尖上我还缝了一个小银佛。”
“如果你现在的爹娘还留着,你应该还能看到那些东西……”
“你爹娘,对你好吗?”
何秀清心里堵得厉害,明明是她的儿子,偏偏现在要叫别人爹娘。抱来的孩子,肯定比不上亲生的,不知道他从小到大有没有受过委屈。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对雪松的养父母还是感激不尽的,毕竟他们把自己的儿子健健康康养大成人了。
“我没有别的爹娘,捡到我的是一个过路的老僧。他隐居山林把我养到十二岁,就一个人潇洒自在去了。我后来在镇上的李医生家长大,跟着他学医,做了医生。”
“我现在在太平村四队做赤脚医生,不用风吹雨淋,每天补贴十个工分。”
“我从小到大,遇到的都是善心人。我没有受过什么苦,过得比一般的孩子还快活。”
雪松微笑着说完自己成长的经历,就从兜里掏出一个用手帕抱着的东西,打开后,里面是一个开怀大笑的弥勒佛像。因为年头久了,银子已经发黑了。他拿给何秀清看:“您看,是这个的小银佛吗?”
他的内心已经确定了,这就是他的生母。因为何秀清说的那些衣服,他每一件都见过,师傅也没有隐瞒过它们的来历。
“是,就是这个!这是你外婆给我陪嫁的,一共两个,我跟你大姨一人一个。她那一个,后来给了灿生。”何秀清这回再也忍不住,开始嚎啕大哭。
她的儿子啊,为什么到现在才找到?他什么时候翻身,什么时候会坐,什么时候爬,什么时候走,她都不知道。他明年就要结婚了,可她马上就要死了,临死还给孩子添堵。老天爷啊,能不能让她再多活几年?一年也成!
这时,医院走廊里,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端着一碗粥走来,远远听到病房里传出来的哭声,慌忙推开门进来:“小姨,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又哭了?”
年轻人把手里的粥放下,转身质问病房的两个陌生人:“你们是谁,跟我小姨说什么了?”让她哭得这么伤心。
血缘真是神奇,陈瑜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跟雪松有三分相似,却是朝气蓬勃,不像雪松那样,眉眼清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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