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噼啪一声,火光摇曳,火光下淑妃唇畔的弧度渐渐落下,眼神说不出来的漠然。
在这样一个晚春的夜晚,微燥的风从四面八方传递着一个讯息,那热烈而势不可挡的夏季要到来了。
☆、第二十九章
六月的暖风微醺,即使是艳丽逼人的牡丹也不得不面临花势渐衰的窘境。
夏衫替了春衫,后宫却还是那个后宫。
一样的莺莺燕燕,一样的君王罔顾。
赵州桥的烦恼却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唐渡变了。
要说具体是哪里变了,赵州桥也说不清楚,就是一种违和感。
比如两个人一起吃饭,赵州桥给他夹个菜,以往唐渡面上虽有嫌弃之色,总归是会吃掉,别别扭扭的样子逗得赵州桥眉开眼笑。可这次唐渡看着盘子里的菜,连看都不敢看咬着筷子笑的赵州桥,手一抖,筷子砸到盘子上,椅子往后一蹬,人就跑了个没踪影。
还有一点就是唐渡突然变得特别怕热,赵州桥靠近一点,他就热的小脸发红,咕嘟嘟冒着热气的那种。赵州桥把分例的冰块分给他,这家伙倒好,脸黑的跟锅底似的,到了从鼻孔发出一声冷哼,留下赵州桥原地懵逼。
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赵州桥眼睁睁看着"小家伙"和她越来越生分,绞尽脑汁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求助淑妃。
淑妃听了,沉默半晌,才问:"你当真不明白?"
赵州桥盯着淑妃陡然变得高深莫测的神色,一脸悲壮地点了点头,"您告诉我吧,我承受得住!"
淑妃被赵州桥的表情弄得忍俊不禁,美人一笑,风华无限。她抚摸着赵州桥柔顺的黑发,声音不紧不慢却极具信服力,她轻轻吐出三个字,"叛逆期。"
赵州桥恍然大悟。
淑妃还友情附赠应对方法,把赵州桥糊弄的一愣一愣的,直道姜还是老的辣。
淑妃一个眼神飘过来:"嗯?"
赵州桥立刻改口,讨笑道:"啊呸,是美的辣,您最美了。"
得知"真相",赵州桥如释重负,离开的时候步子飘飘的,就差没连蹦带跳了。
留在原地注视着赵州桥的淑妃,露出一个慈母般"和煦"的微笑。
另一边"被叛逆"的唐渡不知为何背后一冷,打了个哆嗦。
第二天早上,照旧是吃饭环节。
唐渡照旧埋头吃饭,赵州桥夹了一只小笼包,仔细打量,表情有几分故作的浮夸,她自言自语道:"哇,这个小笼包绝了,这褶子多好看,味道更是绝佳,来来来,快尝尝。"
唐渡表面上低头吃饭,一只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翘起,留意着赵州桥的动静。听到赵州桥的感叹,他先是嘴角一抽,随后暗自在心里琢磨一会赵州桥夹给他他一定不能失态。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那不是小笼包,是陷阱,勾引他变得不由自主心潮浮动的陷阱。
唐渡这些日子一直躲着赵州桥,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他一见到赵州桥,脑海中就不自觉地浮现出那夜的场景,想起她莹润的唇,红红的像带着晨露的红樱桃,咬一口肯定甜甜的,还有那亮晶晶的眼睛,灿烂若星辰,一眨一眨的,如果那里面盛满了他的身影会多么美妙。这些联想让他辗转反侧,半是震惊半是羞愧,他对自己会产生这种下流的念头感到难以置信,这样的他和那些流连花楼的浪荡公子又有什么区别?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害怕自己会因此沉醉失了节制。他不敢吃她夹的菜,那若有若无的清香让他忍不住臆想,仿佛他吻上了她的唇,轻轻的,像羽毛,飘进心里。单是想想,他就忍不住身体的颤栗,唯有落荒而逃。更别提和她有什么身体接触了
门人眼中孤傲自持的唐师叔弟也逃不掉一个"情"字惑人。
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握住筷子的力道加重,唐渡双唇紧抿,全部心神绷成一根弦,等待着拨开赵州桥递来的食物的那一刻。
"不要客气,这很好吃的。"赵州桥清脆明快的声音淌入耳中,有心人红了耳尖,轻浅了气息。
"使不得,使不得,主子,您这……奴才自个儿来。"
赵州桥眼睛弯成月牙状,笑眯眯地安抚着捧着小笼包不知所措的小太监,"慢慢吃,不着急。"话虽如此,在自家主子乌溜溜一双笑眸的注视下,小太监捧着手里犹自冒着温热气息的小笼包,欲哭无泪,顶着不知因何而生的寒意,快速将手里的热乎玩意儿囫囵吞入腹中,冷热交织,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味道。
"啪嗒"!
赵州桥循声看去,自方才起便安静坐着的唐渡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美得雌雄莫辩的面庞。赵州桥的视线随着他手上的动作转移,少年人摊开的掌心赫然躺着一双木箸,已被拦腰折断。如果赵州桥此时细细去看,就会发现少年人掌心沾了些许粉末,风一吹,便无了踪迹。而那木箸的断裂处竟是对不上的。
"不好意思,手滑"唐渡如是说。
赵州桥干笑两声,正要说话,便被一声响亮的嗝给打断了。始作俑者小太监双手捂住嘴巴,眼睛因惊恐而睁大。赵州桥眼疾手快,趁他要下跪之前把人赶走了。
走出去十来步,赵州桥和唐渡还能听见小太监那一声又一声有节奏的打嗝声。
见赵州桥久久凝望着小太监的背影,唐渡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气冲冲地朝反方向离开。
孤家寡人赵州桥:……
赵州桥还没得及拉着唐渡深入贯彻以毒攻毒的策略,就被从天而降的一块巨石给砸蒙了。
自古皇帝的生辰便被赋予浓重的政治意义,不单各地藩王要入京朝觐,其他国力不如大周的附属国也会派遣使臣来贺,借此联络感情。乾嘉帝的生辰在七月中旬,因而及至六月就陆续有使臣藩王入京。
几日前高调入宫的安平王便是其中一位。安平王周其熠是乾嘉帝最小的叔叔,也是先皇最疼爱的弟弟。昔日夺嫡何其激烈,这位安平王看似置身风波外,又偏偏在一些重要事件中留下影子。若说他有称帝之心,却在旗鼓相当之时任由大皇子也就是如今的乾嘉帝登基,自个儿则在蜀地封地逍遥自在。若说他无意皇位,可他偏偏在皇子们斗得你死我活之际踹上某位一脚。
无论乡野朝堂中如何议论这位安平王和乾嘉帝的恩恩怨怨,至少表面上乾嘉帝还是要敬着这位皇叔。尤其这是安平王自乾嘉帝登基以来第一次入京,往常万寿节都是安平王世子代父前来,虽然解释了是因为安平王世子堕马受伤无法前来,但看在有心人眼里总有几分耐人寻味。
赵州桥早在安平王入宫时便听足了八卦,据说安平王此次献上的贺礼除了晃花人眼的金玉宝石外,还有一头狩猎时捕得的野兽。野兽身形笨重且凶猛异常,故而走水路来京,需些时日才能到达。安平王作为叔叔都送了这么多东西,身为皇侄的皇帝自然要回赠些东西才能表示叔侄情深,皇恩浩荡。赏赐之事本不需乾嘉帝本人操心,自有礼部办理,偏偏安平王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52书库推荐浏览: 非我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