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没有搭话,只是目光深处却藏着丝丝鄙夷,就连出自寒门、常识一般的李明远的表弟都看得出,这字磅礴大气、笔走蛇游,能写出这样字的人,胸中定有丘壑,焦史平这个不学无术的人竟然连这点都看不出来,真不知道焦府怎么教出这样的蠢材,至于没留落款,这就更容易猜想了,天下之大,不重名利的人多得是,焉知这个小小的西良镇没有高人途经或隐居此处?
本来指着那些人为张劲远打抱不平,谁知陈雪玉等了半天也见他们再说什么,好容易传来动静竟然又是那个不中听的男声道:“大伙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随即话锋一转,极为得意的道:“我就说嘛,这个叫什么醉仙居的酒楼不过是沽名钓誉,什么三楼粗俗之人不得上,弄的跟自己多么高雅似的,我看不见是随便从哪抄来几首还算凑合的诗,说不定写这诗的人同样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鼠辈,哪像我宏源酒楼,雅俗共赏。”
隔壁屋的众人显然也听了个大概,虽然奶奶和福婶算是例外,但红叶和高常赵青等人却是目露寒光,竟然敢说他们的将军是见不得人的鼠辈,真是找死。
相比较他们直接的愤怒和杀意,陈雪玉则从刚开始的愤怒变成了平静,听了半天才算是彻底得出结论,原来这人是个傻子,跟傻子置气不值得,虽然心里已经给他贴上的二逼的标签,但陈雪玉还是不打算就这么让他舒坦了,宏源酒楼?雅俗共赏?我看是一锅乱粥吧。
“红叶高常跟我出去一下,红枫你们陪奶奶先吃着,我去去就来。”说着拢了拢还没解开的披风当先走了出去,临走还示意红叶把关给带上了。
几步便去了隔壁包厢,走到门口,素白的手轻轻敲了两下门,只是不似寻常那种礼貌的敲门反而透着挑衅的意味。
屋里众人听到声音有些疑惑地朝门口看去,就见一身暗紫色斗篷的女子微挑着眉看着他们,清的像泉水一样的眼神里,明明白的地写着:刚才是哪个蠢货大放厥词的,给我滚出来的。
脸上仍带着谦虚和隐有得意的白青云转过头,有些惊诧地看着眼前淡漠的像天边云一样的陈雪玉,这张清如芙蕖的脸他不会认错,但是同样的一张脸,为什么那神情却是那样的凛然不可侵犯,像是站在台下的清醒观众,淡然地看着台人小丑卖力的表演,在小丑以为自己快要圆满落幕的时候,那淡然的脸却浮出一丝看穿小丑把戏的平静,这样的认知,让原本欲要唤她名字的白青云,顿时抿住了嘴。
陈雪玉显然也认出了白青云,听说陆夫子的得意门生白青云在临安郡的秋试里名列前茅,明年春天要去京城参加选考,难怪李念生会让他们来三楼。
焦史平像是知道说他自己一样,排开挡在前面的李明远站了出来,“吆喝,这是哪家的小娘子?怎么独自一个人出来啊。”显然红叶和高常直接被他归为了仆从。
原来先前那个傻叉就是他啊,陈雪玉淡淡的扫了一眼,有些可惜地叹惜道:“原来你眼睛差的连人都看不到了,难怪刚才我听到有人大放厥词说这诗和这字不好,原来眼睛都到这种程度了,那我也就不计较了。”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专治不服
与他家境差不多的李明远当先笑了出来,这话说的好,骂人不带脏,却偏偏把人损成了瞎子,他敢笑,其他家境不如焦史平的人却是不敢,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闷头看向他的目光却越发不屑了。
焦史平显然也听明白了陈雪玉骂句,面上一红怒道:“哪里来的不请自来、不知礼数的乡下妇人,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方吗,还不快滚。”
陈雪玉装作惊诧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再看看一脸怒色的焦史平,有些惊讶地道:“我一直都是靠两条腿走的,没想到你还有这爱好啊,你先滚一下我看看?”
焦史平被她无辜却认真的神色气的不轻,指着陈雪玉道:“你,你这个贱人,少在那里装腔作势,这酒楼的伙计呢?”说完绕过陈雪玉朝楼下吼道:“伙计伙计,这里有人闹事,快派人来赶出去。”
高常朝楼下比了个手势,原本欲要上来查看情况的李念生停下了脚步,转身直接忙别的事了。
陈雪玉朝门口侧了侧头,不屑地冷哼道:“有什么话进来说,别受了欺负的大姑娘似得扯开嗓子喊人,你一个肥头大耳的那啥,也好意思豁出这脸皮。”
这下李明远更是直接笑出了声,肥头大耳不都是用来形容像猪的吗?不过对焦史平来说,这个词确实挺适用。
他这一笑,焦史平更是气的不行,刚口就要骂,却被人高马大的高常像拎破布一样的拎了进去,随手还把门掩了起来。
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像拎小鸡仔一样拎来拎去的焦史平顿时没了脾气,揉着像是要碎了一样的脖子,惊恐地看着高常,他关门做什么?莫非想杀人灭口?看着他碗口大的拳头,估计自己这一屋子人都不够他一个打的。
陈雪玉有些好笑地看成了怂包的焦史平,这货不是挺厉害的吗,被人这么拎就软成这样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刚才还真是抬举他了,他连个大姑娘都不如,“把他放下来吧,既然他通了六窍,那我再给他戳个窟窿,肥头大耳,你听好了,这首《春江花月夜》是张若虚的孤篇,开篇气势宏伟勾勒出春江月夜的壮丽画面,流霜不觉风、白沙看不见更是将月光下的春江夜的幽美恬静描写的淋漓尽致,寥寥数句将思妇对离人的思念、游子盼望归家之情描写的诗情荡漾,曲折有致,最后一句“落月摇情满江树”更是将月光之情、离人之情、游子之情、诗人之情描写的诗情袅袅,摇曳生姿,令读过的人心驰神往、满心空灵。”
陈雪玉略有些清冷的声音,顿了顿,满意地看着众人神色依旧沉浸在诗中描述的瑰丽月色里,就连焦史平脸上也莫名多了层光,在他们意犹未尽将要回神的时候,陈雪玉声音提高了三分,看着焦史平道:“这样的千古绝句你竟然说是不怎么样?那不妨让这位才高八斗的大才子露两手,让大伙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好诗,顺便见识一下,你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书法。”
白青云神色变换地看着侃侃而谈的陈雪玉,她半年前明明是个文墨不通的乡下瑟缩丫头,怎么这才短短几个月,竟然连这样瑰丽壮丽的诗也能信手拈来,解说起来就像是她自己的诗一样?就连寒窗苦读十年的自己,也远没有她这样的见解。
他哪里知道,当初高中时候的陈雪玉,因为默不下来这诗,被铁面无私的老师狠狠罚抄了五十遍,整整五十遍啊,抄的陈雪玉不用老师再费心讲解,都能清楚的理解诗人写“皎皎空中孤月轮”的凄苦孤寂。
听着她似讥似讽的话,焦史平涨红了脸,没再说话,他不是真的一窍不通,虽然他嘴里说这诗这字不怎么样,心里却明白是自己欣赏水平有限,无法深入体会那份情怀,现在被陈雪玉这样深入的分析,再这么毫不客气的一通“恭维”,让他越发觉得无地自容,有些讪讪地道:“不用了,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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