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含泪道:“姑娘要出一趟门,你……替我好生送她,好生照看着……”
小齐愣怔着,慌里慌张地答应,也不敢细想“出一趟门”究竟是什么意思。
***
桓玹面前,小齐结结巴巴,把那日的情形说了一遍。
丁满在旁边听得大不耐烦,可是见桓玹并没有喝止这人的意思,倒也罢了。
桓玹听他住口,便道:“然后呢?你把她送到哪里去了?”
小齐道:“我在路上问大小姐是要去哪里,怎么也不叫人跟着,她只不回答,让我送她去了郊县的云来客栈。”
桓玹一抬眼,丁满立刻说:“先前找到这小子的时候,谭六已经亲自带了人去了郊县。”
桓玹凝眸,沉默片刻又问道:“她可还跟你说什么了?”
小齐忙道:“大小姐还说,说不让我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哦?”
“但是,”小齐急又补充,“但如果有人去查问起来,就让我照实跟来人说,不必隐瞒。”
桓玹挑了挑眉。
小齐见他并没有什么怒色,便小声嗫嚅道:“辅国大人,大小姐她、她到底出了何事?”
丁满心头凛然,喝道:“你犯下弥天大罪,死到临头了,还敢问什么!”
小齐吓得匍匐在地:“小人,小人……”
桓玹默默地看着他慌张的样子,突然轻声道:“她把你拉进来,就这么跑了?她不怕我杀了你吗。”
小齐先是浑身颤抖,像是怕极了,可过了会儿,又哆嗦着不成声地说:“我、我的命是大小姐救的,为了、为了大小姐死……也没、没……”
丁满待要把他踹倒在地,桓玹却突地一笑。
桓玹似笑非笑,自言自语道:“我真是想不到,竟也会有人愿意为了她死,到底是小看了她啊。”
他叹了口气:“你放心,我不会杀你,这件事里,没有人该死,一个人也不会死。”
他的口吻淡淡的,又仿佛带着无限的难以形容的怅然,伤悒跟落寞。
桓玹一摆手:“别为难他,带他下去吧。”
小齐愣了愣,他虽不怕死,但若不死,那当然是皆大欢喜,忙趴在地上磕头:“多谢辅国大人,多谢辅国大人!”
丁满很是诧异,却当即领命,正要领小齐出去,小齐突然又叫了起来。
丁满怒道:“你怎么了?”
小齐忙又低头:“还有一件儿……我、我差点忘了。”
他忙探手进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块布包着的东西:“大人,这是大小姐叫我给您的。”
桓玹拧眉,小齐毕恭毕敬地把东西给了丁满,丁满忙又呈给桓玹。
小齐则皱紧眉头,冥思苦想了会儿,道:“姑娘在把这个给我的时候,还念了一句诗,叫什么……明珠什么泪,相逢……什么成亲之类的。”
桓玹把那帕子打开。
其实才一上手,他已经有所预知了。
果然,躺在帕子上面的,是那一枚他从琳琅轩里买下的镯子。
锦宜那天晚上,说喜欢上他的时候,戴在手腕上晃动的玉镯。
丁满催促小齐:“快好好想想!”
小齐心虚地说道:“姑娘自言自语的很小声,我是无意中听见的一句……也没听明白,真的、真的记不得。”
突然,桓玹轻声道:“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丁满怔住。
小齐愣了愣,却惊喜交加道:“就是这个了,再没有错的,大人怎么知道?”
丁满望着桓玹沉默惘然的样子,拉住小齐,把他给拽了出去。
桓玹盯着面前的那枚镯子。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这世上,只怕只有他才明白这句诗的意思。
“你果然……已经都记起来了啊。”
他握紧那玉镯,微微后倾倚在椅背上,苦笑。
***
这日,宫里明帝派了内侍出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桓玹没有任何说明,只道:“公公请回,明日我会亲自向陛下禀明。”
打发了内侍去后,桓玹知道今晚上那位陛下只怕要睡不着了。
但他没时间去理会,因为他要应付的当务之急,是郦家的人。
眼看要入夜了,郦雪松要从工部回府,郦子远也会从科院回家。
正如桓玹跟沈奶娘说的,他无法料想郦家的人知道了真相,会是什么反应。
就在桓玹思忖是不是要派人把雪松跟子远叫来,还是他亲自去郦家一趟的时候,阿青来报:“郦家大公子来了。”
桓玹笑了笑,示意请进来。
不过是,子远快步而入,行了礼道:“三爷,我姐……可能出事了。”
桓玹脸色平静:“你为什么这么说?”
子远见他一点儿也不觉惊讶,定了定神道:“早在我去赴试之前,就觉着姐姐有些怪,我只当她是担心我的考试,所以并没放在心上,方才我回到家里,一问才知道,姐姐去了慈恩寺上香,至今未归。都已经是这会儿了,她不可能还不回去……我以为她兴许去了外祖母家里,或者是这边府里,来的路上已经打发人去外祖母家里问,果然没有人,方才进来的时候也问过了门上,也说没有见着……”
桓玹听少年说罢,点了点头:“你的心思缜密,就算遇变,行事也还算周详,也不亏她对你寄予厚望,一心为你们着想打算。”
子远愣怔:“辅国,您到底在说什么?”
他突然心怀侥幸,笑道:“哦!我知道了……难道……难道姐姐在辅国这里?”
如果是桓玹行事把锦宜偷偷带进来,或者……留在别的地方,旁人都不知道,那也是有的。
子远那颗心还未放下,桓玹淡淡道:“我也盼着这样。”
子远呆住了:“三爷,您、您的意思,我不懂。”
两人才说到这里,门扇敲响,是丁满匆匆进来,行礼道:“谭六哥传了消息回来,郊县的三个云来客栈都找过了,都说没有见过……”
他扫了一眼旁边的子远,及时住口。
子远怔怔问道:“三爷……在找什么人么?”
桓玹没有开口,也没回答子远,沉思了会儿:“谭六知道怎么做。”挥手示意丁满退下。
丁满退下之后,面对子远逐渐张皇起来的追问,桓玹道:“还是让沈奶娘跟你说罢,我也是听她说的。”
当即便命人把奶娘带来。
两人相见,子远总算明白过来桓玹这会儿忙的也跟锦宜有关,而他那不妙的忖度也成了真。
子远不肯相信,拉住奶娘的手,又急又气,流着眼泪追问:“这是为什么啊!奶妈,你怎么……怎么如此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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