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逃能够如此顺利,却并非全然是她的功劳,而是有冥焰的暗中帮助,否则即便她毒术和针术再高明,也不可能在丝毫也不惊动别人的情况下,顺利从刺史府逃脱。
接下来,就像她所说的,只要等朝廷的人攻破南州城,事情就彻底结束了。
而这个时间,远比苏陌颜预料得要短得多。
在赵廷熙和大军的围攻下,南州城仅仅坚持了半天便宣告城破,并非赵廷熙多么英明神武,势不可挡,而是南州城的内乱远远出乎众人预料。
南州的兵力本就远逊于其他州府,恭王能够掌控的更加少,而且,恭王谋逆一事十分隐秘,除了韩嘉和一些心腹将领之外,其余人并不知道,尤其是底层的士兵。不要说丘邵安所掌管的那部分兵将,就连韩嘉手底下的兵,许多也并不知道自己的上级在策划谋逆。
因此,赵廷熙的宣召,就像是在沸腾的锅底又加了一把火,使得南州城彻底炸了。
加上不知是谁将丘邵安被杀的消息传开,一时间丘邵安的亲信将领都乱了,纷纷聚集起来,围拢着恭王府和韩嘉的府邸,要求二人给个说法。
甚至就连韩嘉手底下的兵,也有不少暴动起来,毕竟谋逆的下场,是个人都知道,而恭王和韩嘉在南州城的威望连刺史董临塘都不如,无缘无故的,谁愿意卷进这掉脑袋的浑水之中?尤其,这种浑水还有可能会罪及九族。更别说如今朝廷大军压境,兵力悬殊之下,谋逆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而城内的百姓也被谋逆这件事震得失去了理智
失去了理智,担心会被划入谋逆同党之中,因而不惜代价地想要闯出南州城。
在这种情形之下,恭王根本无法控制事态发展,只短短半天,南州城的北城门便被恐慌茫然的士兵打开,迎接朝廷大军。
两个时辰后,大部分的南州城驻军便弃械投降,只剩下恭王府周围的三千精兵仍旧负隅顽抗,其余地方,都已经被赵廷熙迅速接管。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单凭这三千精兵,恭王根本翻不出任何浪花,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赵瑾熙一身华服,赵廷熙一身戎装,并排而行。
按照礼仪,赵瑾熙身为太子,身份更为尊贵,赵廷熙应该要落半个马身以示恭敬,但赵廷熙却恍若忘记了一般,与赵瑾熙并排而行,言笑晏晏,显然不怎么将这位太子皇兄放在眼里。而赵瑾熙似乎也不在意,同样笑语温和,看起来倒是一副兄弟相亲相爱的模样。
前方的士兵迅速为两人让开通道,很快,两人便来到了恭王府前。
是夜,无星,无月,只有寒风呼啸。
敌对的双方都举着火把,熊熊的火焰在寒风中发出哔啵哔啵的声音,将整个恭王府周围照得恍若白昼。
赵瑾熙纵马向前一步,提高声音道:“恭王叔,事到如今,无论你想要做什么,都已经不可为了。既然如此,又何必这样顽抗,徒增不必要的伤亡呢?你姓赵,是我的王叔,是父皇的兄弟,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不能一家人坐下来说,非要骨肉相残,弄得你死我活,让天下人看笑话呢?”
他这番话说得十分诚恳,不止四周的士兵,就连站在高楼之上的恭王都忍不住有了些许动容。
但动容过后,便是更深的愤怒。
“瑾熙侄儿,你是个厚道人,我相信你这番话是真心的,但是,如今是赵长轩他要将我往死路上逼!亏我还是他的同胞亲兄弟,没想到他还是对我下了这样的毒手!”恭王的声音之中满是悲愤,懊悔,痛苦和不甘。
赵廷熙怒声呵斥道:“分明是你勾结隆兴长公主谋逆,罪在不赦,居然还敢恶人先告状,指责父皇?”
“勾结隆兴长公主?谋逆?哈哈哈哈哈——”恭王像是听到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我的封号是恭,是母后亲为我择定的。知道这个恭是什么意思吗?兄友弟恭,母后要我谨记君臣之别,兄弟之情,不许妄生他念,我赵长寿,做到了!对那个狗屁皇位,我赵长寿连半点心思都没有!”
此言一出,不止赵瑾熙兄弟,四周的士兵也一并愣住了。
他们前来,就是为了平定恭王叛乱,但是恭王却说,他对皇位没有丝毫念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恭王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赵瑾熙的问话几乎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赵廷熙不屑地道:“太子殿下,这个罪人明显在胡说八道,这样的鬼话你也相信?别的不说,他设计南州驻军统领,逼死邱将军,抢夺兵权,围困刺史府和其余官员府邸,与朝廷大军为敌,这些都是罪证确凿的,不容他抵赖。”
“我赵长寿窝囊了一辈子,但现在,我要做一回汉子。没错,赵廷熙,你说的这些我都做了,我认!可是——”恭王满脸愤怒,言辞铿锵,“在此之前,分明是赵长轩他栽赃陷害,为了除掉我这个兄弟,故意将谋逆罪名冠到我的头上,想要置我于死地!”
赵廷熙怒声呵斥:“你这是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恭王反问道,“我跟赵秀华从无联系,凭什么她谋逆的事情要算到我的头上?就凭那几封莫名其妙的书信?这些年来,我恭王府的封地岁供年年增加,王府护卫却是年年缩减,我还把唯一的儿子送到京城当人质,堂堂天潢贵胄,皇室血脉,跟个缩头乌龟似的不敢跟任何人来往……我说过什么了吗?还不是该怎么来,就怎么受,连个屁都不敢放?”
急怒攻心之下,恭王根本顾不得所谓的皇室风度,连粗话都冒了出来。
周围士兵听得又是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表情都有些扭曲。
赵廷熙觉得恭王这些话十分掉身价,连带他这个皇子都有些面目无光,不由得喝道:“你说话斯文些!”
“斯文你妹啊!老子都要死的人了,还管什么斯文不斯文?”恭王张嘴就把他喷了回来,“董临塘那龟孙子把封地的收入查得跟什么似的,我连根老鼠毛都私藏不了;王府护卫都登陆在册,二百来人来个土匪都干不过;老子窝在南州窝了几十年,除了我那个妻弟韩嘉,连个故交好友都没有,京城就更别说了!没钱,没兵,没人,老子拿什么谋逆?”
这番话虽然仍旧粗话连篇,但是从赵瑾熙到郑必凯,再到底下的偏将们,却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别以为我在说谎替自己开脱,你们就看看这南州城,就算我逼死了丘邵安,拿到了虎符,可他娘的底下的士兵能听我的吗?让他们守个城门还能干,一听说跟谋逆有关,不到半天就给老子开了城门投降,说到头,老子能调动的就只有王府的护卫,跟现在这三千精兵,有老子这么窝囊的谋逆主谋吗?”
这一下,就连底下的士兵都笑不出来了。
他们别的或许不懂,但都是久经厮杀的人,刚才那一仗中,南州城内的士兵究竟是抱着怎么一种心态在厮杀,
态在厮杀,又为何会那般快投降,一点都不想打定主意要谋逆,拼死杀出富贵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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