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楚谦铭再喜怒不形于色,此刻眉眼间也忍不住透出几分志在意得。
此前,他带着面具一日复一日,常常午夜梦回惊醒,唯恐这三方势力联合,让自己这皇帝成为虚设。
“南鸢,朕掌控了自己的命运,而今也掌控着你的命运,若是有可能,朕真想再奏一曲《凤求凰》,可惜太古遗音已经不在。”
听到楚谦铭换了称呼,萧小韶不由目光微冷,她恍若未闻,又垂下眼去看佛经。
当人得意时,当人炫耀时,无视似乎是种不错的打击。
“南鸢,你不为朕开心吗?”楚谦铭的眸光微微暗沉,将虎符放回袖中,伸手将萧小韶手中的佛经取到手中。
“圣上平日也研读佛经么?”萧小韶神色不变,她浅笑着问道,后背靠在座背,姿态显出几分闲适,“佛经使人心平静和,这段时日哀家便很少想以往的事了,若有哪一日青灯古佛伴余生,想来也是极为不错的。”
话未说完,楚谦铭的瞳孔已骤然一缩,萧小韶话中有话,摆明了是说给他听的。
那双沉静的眼眸中,透着平和淡漠,又像是一潭深水,怎么望也望不到底。
那些往昔令他怦然心动的情意,早已在时间的消磨中,消失的一干二净。
明明时间并不久,却仿佛已有一世之长。
原本的志满意得瞬间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端滋生的空虚与无措。
楚谦铭拿着佛经久久无言,他恍然间又想起那一日桃花林石亭,萧小韶冷笑着砸毁太古遗音时的眼神。
他恍然大悟,那个爱慕自己的季南鸢已经死了,或许在十里亭的时候,或许是入宫为后的时候,或许是太古遗音被毁时,又或许是在此刻。
“朕还有事,这佛经便借朕瞧瞧。”楚谦铭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他拿着佛经快步往外走去,隐隐给人落荒而逃的感觉。
楚谦铭一走,萧小韶的神色顿时冷沉,她依旧端坐着,直到半盏茶后晴姑姑快步而入,才目光微亮。
“怎么样?”
萧小韶下意识的问道,见晴姑姑点点头,又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嘴角不由浮现笑意。
既然猜测楚谦铭十有八九会来长信宫,萧小韶心中早有了计较,她自身牵制住楚谦铭,让晴姑姑与楚谦铭身边的总管太监接头。
楚谦铭身边的总管太监,是他年幼时便跟着的,自然有些信任的,可事实上却是姚相当年插入宫中的棋子之一。
这个棋子是隐藏得最深的,姚相出事因为太过突然,消息根本无法传递出去,才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锦囊中只有一张纸,萧小韶眯着眼展开,内中只有一个字。
安!
这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萧小韶几乎不用辨认,就清楚是厉骁的字迹。
“安公公告诉奴婢,姚相已在京城落脚,等厉将军准备就绪,便可行事。奴婢瞧着,安公公的情绪似乎并不佳,有些强颜欢笑,面色也苍白的厉害。”晴姑姑看了萧小韶一眼,沉声说道。
萧小韶听言若有所思,下意识的问道:“其余可有说什么?”
晴姑姑点了点头,说道:“在殿外候着时,还与奴婢讲了个小故事。”
“小故事?”萧小韶眼皮一跳,隐隐感觉怪异,安公公可不像是个会讲故事的人,她抿了抿嘴,沉声说道:“你且说来。”
“是个狼、狐与狗的故事,狼与狗因有几分相似自幼相伴,可狗却忘不了狐曾经给过的一块肉,时常抛弃狼与狐玩耍,狼知晓后咬断了狗与狐的脖子。”
故事很简短,晴姑姑三言两句就说完。
萧小韶眉头渐渐紧蹙,突然腾地起身,手紧紧抓着那张纸,脸色难看,“糟糕了!”
“娘娘。”晴姑姑看着萧小韶的模样,心中有些不解。
“姚相定然无法成功,安公公怕是已经暴露,只希望厉骁能急流勇退,让楚谦铭抓不到把柄。”
萧小韶轻声说着,在殿内缓缓踱着步,又看了眼手中已经皱巴巴的纸,长长叹息了声,“长信宫接下来什么都不要做。”
晴姑姑不解,但萧小韶这般说,忙点头应是。
第169章 皇城旧梦(10)
狼是楚谦铭,狐是姚相,狗便是安公公自己了。
这个故事影射的非常明显,萧小韶稍稍联想一下,不用多绕弯,就明白了安公公的无奈。
将皱巴巴的纸放在烛火上点燃,萧小韶不能确定,这玩意楚谦铭是不是也已知。
外头天色渐渐暗沉,秋风不停歇的吹着,往内室走去,萧小韶听到了一阵铃铛声。
她缓缓走了过去,将铃铛从窗边扯下,让晴姑姑拿去,挂在了正门前的廊檐下。
铃铛挂在外头,随着夜晚秋风的肆虐,越发响的清脆,萧小韶在这旋律下,沉沉睡去。
梦里萧小韶被人推入河中,她的脚上绑着石块,随着重量不断往下坠去,窒息感越来越强烈,隐隐中远方似乎有白光乍现。
猛地睁开眼,鼻翼仿佛有什么东西离开,萧小韶瞪着眼,转眼就看到了窗边的黑影。
心跳骤然加快了些许,眼前的身影在黑暗中看不去清晰,只有朦朦胧胧的轮廓,萧小韶眨了眨眼,试探的吐出两个字,“厉骁。”
“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夹杂着着隐隐的闷笑,萧小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方才是这个混球捏着自己鼻子。
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萧小韶刚用手撑着坐直身体,就感受到床微微一沉,厉骁坐在了床边。
“西北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小韶没有犹豫,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厉骁闷笑了一声,语气带着冷寒之意,“楚谦铭说姚相通敌叛国,他自己才是勾结匈奴的那一位,他收买了我一个亲信,与匈奴单于做了交易,将我引入草原深处,意图伏杀。我趁机找到匈奴部族,杀了他们的单于,脑袋已经送到了御书房。”
萧小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嘴角不自觉的往上翘了翘,想起今日黄昏时的事,又皱了皱眉,“安公公似乎已经暴露。”
“暴露?”
厉骁语气带着疑问,萧小韶顿时明白,对方不清楚,当下将今天发生的是大略叙述了一下。
“那也无妨,就让姚相替我们在前头冲锋,就在那一日,我们实行计划,你可别舍不得。”厉骁语气平静,一双眼眸在黑暗中泛着精光,“西北已经安排妥当,只要楚谦铭有点脑子,就不会和我撕破脸皮。”
“他伏杀你的事,就这么一笔勾销?”萧小韶在黑暗中笑了笑,似有深意的问道。
“我这人素来宽宏大量,只要他不找我麻烦,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厉骁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萧小韶的发顶,心情似乎透着几分愉悦,“他要他的皇帝宝座,我不肖想那玩意儿,只想美人。当然,有仇报仇,些许小教训还是要给的。”
眨眼的时间,坐在床边的人蹭着蹭着,离萧小韶就只剩下一个拳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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