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瑞!朕的事情何时到了要由悠悠众口来议论的地步?!”高湛不怒而威,走下了台基,安瑞低头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宫中那些有关于兰陵王的流言蜚语。陛下如今心情烦躁,若是听了那些嚼舌根的话,大概会是更加不妙了。
“陛下赎罪,奴才真是多嘴了!奴才退下了,请陛下早些休息。”安瑞往香炉里添了些助眠安神的龙涎香,等高湛宽衣就寝后便恭敬作揖退出了皇帝的寝宫,将门阖上。
燃起的香从青铜的炉鼎之中袅袅升起。
高湛睁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帐幔,重重出了一口气。幸好这龙涎香甚是浓纯,不然又会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
天上的星空很是耀眼,银河似乎是天边镶嵌的宝石,繁复地缀在了天边。
“好美啊师父,我觉得这儿比天上漂亮多了!”楚彦看得出很是开心。回万福村三天了,给爹娘和孙老爹的坟前都上了香,磕头报了平安。
转眼这人世都已经过了七十多年了,时过境迁,村子里恢复了一派祥和。村民都以为这楚彦是外乡人,少年侠客,云游四海罢了。楚彦也不太认识这村里的老老少少,毕竟,当年一场大瘟疫过后,村民中没留下什么活口。
纪尘带着楚彦也不想过多引人注意,便露宿在万福村旁的郊外。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盛夏的山野,凉风徐徐,繁星当空,美不胜收。
“啧,就是蚊子多了些。”楚彦啪地一下伸手打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嘟囔着。
在天宫里呆久了,大概真是要忘了这种痒得抓心挠肺的感觉了。浑身放出了真气,想要筑起仙人的屏障来抵御这些可恶的虫子,可却被身边的纪尘扣住手腕阻止道:“不许如此,既然是来凡世修炼的,便不能动用法力。再说,要驱散这小小虫子”
师父纪尘笑着说道,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罐小小的膏药:“涂一些就好,杀鸡焉用牛刀?”
那罐子打开,满是清香的扑鼻味道。看楚彦一直挠着自己的胳膊和后颈,纪尘不由忍俊不禁,笑着说道:“看看你什么样子,抓耳挠腮地,没个正形!”
嘴上这样责怪着,可手上的动作却是轻柔地帮小徒弟抹着药。从手臂上,一点点晕开了,然后再到脖颈处,接着是锁骨和……
楚彦似乎被什么蛰到了,竟然一下子弹跳了起来。纪尘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纳闷地闻了闻那罐子药,然后问道:“很疼吗?不应该是清凉消肿的吗?”不信邪地还在自己手背上试了试,嘴里嘀咕着这罐子膏药没拿错啊。
“师父,我自己来吧,不牢您老人家动手来服侍我,呵呵,徒儿我皮糙肉厚的。”楚彦憨憨一笑,这个古灵精怪的少年只有在纪尘面前才会有如此不设防的天真表情。若是有旁的人在,楚彦便都是冷着一张脸,正襟危坐很是疏离。也怪不得他的师兄们都不待见这个师父破例从凡世收的关门弟子,纪尘对他无不破先例,而他,那张冰冷骄傲的脸孔自然是让旁人有了恃宠而骄的先入之见,这同门情谊便不那么融洽了。
纪尘看着一脸有些害羞的楚彦,点点头,便把那罐子药膏递给了小徒弟,让他自己抹胸膛上的被咬的包。
想着自己也真是,总拿他当孩子,可转眼,他已经带着楚彦在紫微宫修行了好多时日,这少年脱胎换骨,早已经不是那个雪夜之中赤着脚趾头与恶狗争食的可怜孤儿了。如今的楚彦意气奋发,心怀大志,想着不日便将要举行的试炼登仙大会,纪尘看着快要位列仙班能够出师的小徒弟,竟也很是寄予厚望。
“彦儿啊,你有没有想过通过试炼大会之后想要去哪里当仙官?”纪尘看着这孩子还很是避嫌地转过身子抹药便不觉好笑,自己也背对着他,问道。
“师父,其实我呀,还想呆在紫薇宫,要不就跟着您做个小童子好了。”
“胡闹!这般没有大志,师父白教你一场了。”纪尘说道,“师父也并没要求你能光耀门楣,只要你能秉持正义替天行道,做个处事为公的好神仙,哪儿都是一样的。你若是每日跟着师父,岂不是白白修行了如此多年?其实星宿神殿里的仙君除魔卫道匡扶正义很是不错,又有你大师兄在那里……”
“师父,说来说去你就是担心我这个凡夫俗子的徒弟无法在天界中容身是吗?”楚彦很是无奈地转过头来,看着纪尘,两眼都是委屈。
“不,不是,为师只是想……”纪尘还想掩饰几句,可一看楚彦的眼神,便知晓瞒不了。
“彦儿,为师觉得你天赋极高,该为这世间苍生多做好事,若是因为出身之故而宝剑蒙尘……”
“师父,你这便不对了。满门师兄弟,你从未担忧过他们的前途,且在仙官试炼之时从不徇私,为何到徒儿我这里,师父却打起了托关系帮我找门路的主意了?徒儿自认不比师兄们差,且彦儿若真如师父所说是天赋异禀,那些考官们岂会不视我为俊才?”楚彦安慰着纪尘,年少气傲,微微一笑。
纪尘倒是被说得震楞,才发觉自己还真是又在为这小徒儿破例。无奈摇头苦笑,这番话被说得心服口服,还真是他这个做师父的不是了!
“好,彦儿既然这样说,那师父当真是多虑了。不光是为师,你的本事会有其他的神尊欣赏的,彦儿定当靠着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番天地来,让人刮目相看!”纪尘拍了拍楚彦少年的肩膀,甚是安慰地露齿一笑。
师父长相绝美而清冷,楚彦即便在紫薇宫中和师父朝夕相对,可仍然甚少见到他的恩师这般开怀一笑。其实师父不太笑是对的,楚彦此刻觉得自己的胸膛好像小鹿乱撞,一颗心脏都要蹦跳出来了,血气也往脸孔上涌动着。
噗通一声,楚彦倒头便睡倒在了草地之上。双臂抱着头权当枕头,还转了脸不去看纪尘。他是怎么了?为什么这般慌张!
少年对自己的反应很是陌生仓惶,他的脸还在升高了温度,而血液也在不受控制地朝着奇怪的地方汇聚而去。
又是脸红又是心虚,楚彦不明白自己的这种反应到底是什么,可他明白自己这样很是不对,对养育自己长大的师父是种羞辱和不尊。
这样想着,楚彦更是矛盾和自责,于是蜷缩着身子,咬着牙齿瑟瑟发抖。
“彦儿,你怎么了?”纪尘觉得古怪,还想翻过楚彦的身子看看他的脸色。
“没事师父,我困了。”楚彦背对着纪尘就是不肯转过脸去。
纪尘看着这古怪的小孩便笑了笑,给他身上盖了件袍子,便也自己睡下了。
“师父,你以后别在外人处笑了。”良久,那少年讷讷说了一句。空寂的星空下,夏风吹得青丝拂面,纪尘心情舒畅。
“嗯?为何?”纪尘不免觉得好笑,“想笑便笑,何故还憋着吗?”
……“可是师父,那次蟠桃大会,那轻佻狂浪之辈还拿师父的随性当笑话,还,还做了什么狗屁诗来消遣于您!”楚彦一说到这事儿,便腾地支起了身子,偏他师父还不以为然,只是淡然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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