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仆射挤出点笑,道:“程大人,我知道你想面圣,可你也没必要找这等借口。”
“我找借口,”程仆射气得胸口一闷,他抖着信,掷到过去道:“你自己好好看看,看是不是我的借口。”
徐仆射将把信拿起,一目十行,而后他的脸渐渐发白,额角开始冒汗。
“程大人,这可该如何是好?”
程仆射摇头,道:“调兵遣将,你我都无此等权限,你若还有一分忠心,就说服大皇子,让我等尽快面见陛下。不然贻误军机,你我便是大胤的罪人。”
徐仆射抖了抖嘴唇,道:“程兄且等我片刻,我这就去找大皇子。”
程仆射点头,道:“那就拜托徐兄了。”
他正襟给徐仆射做了个长揖。
徐仆射面上一热,顿时羞惭。
他掩面疾步往外行去。
程仆射望着徐仆射的背影,沉沉一叹。
夕阳的余辉拖着长长的尾巴,就要落下。
徐仆射却迟迟没有归来。
程仆射摇头,将手背与身后折返,余光将官房周围探察一遍。
察觉没有人,他疾步往东边边门行去。
出了边门,再走过一条长长的夹道便是宽敞的大道,那里连接横贯整个皇宫的东西两华门,也衔接着通往福宁宫的大门,只是要从那里过去,还要经过两道门禁以及三队禁军。
程仆射沿着大道来到最为靠近东华门,眼见就要出去,卫大老爷忽然从一道虚掩着的门里探出头。
程仆射左右望了两眼,见没有半个禁军把守,便闪身进去。
夹道幽暗,仅有两尺宽窄,高高的城墙巍峨耸立在两旁,让人压抑难受,平整的地面虽然干净,但却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只让人作呕。
程仆射掩着口鼻,闷闷的道:“你倒是会寻地方。”
卫大老爷等了许久,这会儿鼻子都已经不好使了,他蹭了下鼻子,道:“前头都打点好了,你随我来就是。”
程仆射拦住他,道:“边地告急,片刻耽搁不得,我与印信与你,你速速调兵前来救驾,另外点将赴往边地,至于粮草等物,我会立刻着人去办。”
卫大老爷瞪大眼,道:“韩文遐没守住?”
程仆射摇头,想要细说,结果一放下袖子,又被熏得捂上。
“正守着,只是境况有些激烈,他写信回来求援呢。”
卫大老爷与韩远之交好,直到他清傲非常的性子,要不是情况实在不好,他是不会回来求援的。
他再不敢耽搁,忙把印信收好,道:“你要是瞄见个虚掩着的门,进去就是,里面有人接应。”
说罢,他便疾步出去。
程仆射忍着作呕的念头,与之分道扬镳。
走了将近小一刻钟,终于看到开着一条小缝的角门。
他急忙踏进去,并将门掩上。
确认挡住那股异味,方才畅快呼吸。
树丛里,一个内侍心惊胆战的出来道:“大人,时间紧急,请随我来。”
程仆射再度喘了两下,便随着内侍躲闪的穿行。
内侍十分熟悉内殿禁军的当值路线,带着程仆射有惊无险的来到紧挨着福宁宫的庆寿宫。
内侍屈膝一礼,便悄悄隐入已经暗下来的夜幕中。
程仆射望着火光通亮的宫殿,有些发愁。
他活了一把年纪,能理政,可安民,唯独不会这飞檐走壁的功夫。
树荫后,温大缓步走了出来,并拱手一礼。
程仆射一惊,道:“你怎么在这儿?”
温大一笑,道:“我不在这儿,如何送大人过去?”
☆、第七百二十四章 君托付
他转身去才刚藏身的地方,拿出一套铠甲,道:“烦请大人更衣。”
程仆射此时已别无选择,只能拿了衣服,套上。
温大扯了扯他腰上的铁甲,满意点头。
“大人,待会儿请你务必镇定,万万莫要出声。”
程仆射诧异。
温大呵呵一笑,忽的提起程仆射腰上的佩带,一个提气,直窜陡峭屋檐。
程仆射惊了一跳,他好似陡然浮了起来,所有的事物都在向前向下滑去。
他惊慌的张开手脚,没等动作,就听温大道:“大人莫慌,再一下就好了。”
程仆射艰难转头,温大正单手提他,准备把他挂在根细如小指粗细的绳索上。
他不由脸色微变,道:“你要做什么?”
温大将他腰上特制的扣子穿过绳索,道:“带你过去呀。”
他往福宁宫方向示意了下,道:“下边的禁军起码围了五层,我仔细查探过了没有死角,要想不被人察觉只有这一个法子。”
程仆射顺着望过去,福宁宫被手持火把的禁军照得通亮,只怕他才一走到附近,就会被发现。
但这绳索也实在太过细小单薄了些。
温大却不管他的担心,他扶着程仆射的腰,确认将其固定好,便咧嘴一笑道:“大人要是怕,扯着我就是。”
程仆射瞪眼,想说莫要小看人。
冷不防,脚下一滑,他便失重的往前滑去。
他长大了嘴,想要喊。
温大眼疾手快,一把按住。
绳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两人如箭,直入福宁宫屋脊。
程仆射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飞檐,浑身冷汗直冒,既怕掉下去,又怕撞上冰冷的柱子。
温大在空中微调着姿势,在两人即将碰到突起的飞檐时,他摘了程仆射腰上的扣子,在他往下摔落之时,轻巧一抛。
程仆射只觉身体一荡,他已穿过小窗,被两人接住。
两人搀扶着,将他身上的盔甲卸下,道:“大人可还安好?”
程仆射点头,勉强站起身来,转眼再看四下不靠的周围,再控制不住的脚软。
“大人,”两人忙一左一右的扶住,带着他飘然落下。
脚下踏上实地,程仆射才算真正的安心。
屋里的环境他很是熟悉,几乎每隔几天,他都会来这里与皇帝议事。
护卫将他扶坐在椅子上,去外间禀报。
没过两息,皇后便从外进来。
程仆射忙起身行礼。
皇后抬手止了,道:“老大人不要在意这些虚礼,”她道:“官家正在等你。”
程仆射忙正了正衣冠,十分恭谨的来到里间。
六皇子坐在皇帝的床榻边,舀着水为皇帝润唇,看到程仆射,他忙起身一礼。
程仆射示意里下,便俯地叩拜。
皇帝摆了摆手,道:“过来吧,平日也没见你这么规矩。”
程仆射见皇帝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好些,不由呵笑了声,上前两步。
皇帝又摆了下手,程仆射便朝六皇子笑了笑,越过他,来到床边。
皇帝颤抖的伸出手,程仆射忙接住。
一丝凉意侵入掌心,程仆射微微一讶,这才发现皇帝给他的竟然是一道诏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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