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籍法是另一项高熲的创举性国政。
如果说大索貌检针对的是百姓,那输籍法针对的就是地方豪强了。
收税是按户籍收,豪强势力们需要劳动力,许多百姓想要逃避税收,便自愿成为他们的私人势力,没有户籍,自然也就不用上税了。
以往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这些豪强势力就是当地的土皇帝,和官吏勾结中饱私囊,百姓变成了土贵族的私人劳动力,流失的税收和人力数以万计。
高熲一出手,划分户口的等级,以居住远近为前提,让百姓们按人头结成一团一党,输籍定样,什么样的等级多少人头缴纳多少税收,定好固定的数目登记在簿,每年一月都由县令普查一次,这样一来,奸无所容,许多隐户浮出水面,豪强的依附民被强制变成了国家的编户民。
输籍法可以说是一项伟大的创举,把官吏舞弊的可能性限制到了最低,不但削弱了豪强的势力,还大幅度提高了国家的财政收入,便是后世的经济学家们,对他这两个经济举措都赞不绝口,佩服之极。
输籍法是向官僚阶层开刀,一经提出便遭到了半数以上朝臣的反对,能大刀阔斧地实施下去,靠的是杨坚铁腕的政治手段和力压一切的魄力,隋朝经济繁盛国家富强,高熲和杨坚功不可没。
贺盾知道输籍法很快便会出现在天下人面前,介时不但朝堂上要炸开花,各州郡只怕也要像点了炮仗一样热闹非凡,高熲这一次,可以说是拉遍天下人的仇恨了,高兴的只有杨坚一个。
这一朝野震动的大事件,她是看不到了,因为明日便要启程回并州,今日进宫也是来给杨坚辞行的。
贺盾这次在广通渠的事上也有功,杨坚朝她问道,“阿月你想要什么尽管跟父亲说。”
瞌睡遇到枕头。
贺盾乐了一声道,“父亲赏我些书房里的旧物罢。”杨坚勤政,一年到头不是泡在朝堂上,就是泡在御书房里,她总不可能把大兴宫的龙椅搬走,书房里的小东西最合适了。
杨坚知她古怪惯了,这时候龙心大悦,笑了一声,摆手道,“阿月你解了朕的燃眉之急,这书房里的东西你随便挑,挑中什么朕都赐给你。”
贺盾哇了一声,眉开眼笑地连连道谢,“谢谢父亲,那阿月便不客气了。”
杨广在旁听得失笑,摇摇头,杨坚也不管她,招手让杨广过去,看奏章。
这书房里有灵气的东西很多,贺盾四处看了看,先找石海要了个袋子,那种能装粮食的麻布编织袋,干净结实。
杨坚看得回不过神,“阿月这是要做什么。”
杨广扶额笑,想让阿月别太过分,又知此去并州一去许多年,她没有这些睡不好,便朝父亲笑道,“父亲随她罢,待明年我并州给您多上些米粮,权当回报父亲了。”
杨坚听他口气大,反倒笑了一声,“莫要大言不惭,做到再说。”
杨广一笑,专心看着这些各地官员送上的奏疏,未再说话了。
贺盾一样一样捡好。
镇纸、砚台、好几支用秃了的毛笔,笔架,洗笔筒,书架上几本破旧的墨子韩非子文籍,孙子兵法,尉缭子,佛经……
还有案几背后书架上的木雕摆件,两串挂在钩子上的佛珠,两柄长剑上的剑穗,扳指两个,扣环两个,贺盾估量着数量,差不多足够用上三年的了,便一一按照易碎程度包裹好,最后眉开眼笑地用麻袋装起来收拾妥当了,这样一来,未来几年,她便不用担心恐怖的梦魇了。
贺盾转头见御书房里石海和杨坚石化了一般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拽着麻袋走到杨坚面前,拉开麻袋给他看,咧嘴笑道,“父亲,我就要这些,可以么?”
杨坚收起心里的震惊,看了眼麻袋里的东西,眉头抽搐,轻叱道,“你是捡破烂的么?”
呃。
贺盾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杨广忍笑朝父亲拜道,“父亲您便随她罢,她爱好特殊,便喜好收这些,儿臣也拿她无法。”
杨坚扫了眼空荡荡的案几,哭笑不得,连连摆手道,“罢了罢了,朕一言九鼎,即是开了口让你随便拿,想要你都拿走便是,只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给人知道了笑话,朕另送你五十倾地,免得你母亲又说我薄待了你。”
贺盾得了这么些东西,心里高兴,摇头道,“地不要了,父亲留着赏给功臣罢,我在并州的地够了,只是父亲以后若有什么旧物要换下,也不要丢,攒着给我。”
贺盾说着朝杨坚拜了一拜,眉开眼笑又十分郑重,“阿月拜托父亲了。”
杨坚失笑,要求虽是古怪了些,但不是什么大事,他便也应了,“去与你们母亲道过别,回去收拾东西罢。”
杨坚让石海找两个宫人送他们,两人回家便遇上前来拜访的杨素杨约。
杨素脸上都是喜色,脚步轻快走路带风,后头跟着的杨约神色上虽看不出什么,但眼里也有轻快的喜悦,两人这般形容模样,真是随便一个人都看得出他们是有喜事。
杨素朝杨广贺盾拜道,“阿月阿摩的大恩,我杨素他日定当衔环结草!”
旁边杨约清秀白皙的脸上浮起丝丝不自在,亦是朝贺盾杨广拜谢道,“杨约谢过晋王,谢过阿月。”
贺盾看两人的神色,想到是杨约身体的事,惊喜问,“惠伯的身体治好了么?”当初张子信看完病,差人送信来说他能搞定,过几个月会有成效,贺盾就没再过问这件事,专心扑在工事上。
郑氏的事几个月前杨素已经来道过谢,剩下的十之八[九是杨约身体的事了。
果然杨约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
杨素哈哈笑道,“说实话我和小弟这些年求医问卜,这么多年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不曾想遇到个老神医,弟弟的身体已经好了,以后倒少了个差事,不在宫里挂职了。”
杨广笑道,“恭喜惠伯。”
几人坐下说话,贺盾给他们倒了茶,杨素起身,将地契和宅契递给贺盾,又郑重拜了一拜,“虽说大恩不言谢,但我和小弟还是想谢谢阿月,我杨家别的不多,家业倒有不少,阿月莫要嫌弃。”
贺盾摇头,杨素拿出另外一份,递给贺盾,苦笑道,“那老神医不肯透露姓名,每次来都神神秘秘的不见真容,留下方子人便走了,诊金也没收,这一份阿月你替我转交给老神医罢。”
贺盾听得莞尔,知道张子信是不想传开名声,否则都是上门求医的人,他便没办法专注在天文上了。
贺盾把张子信的那一份收起来,另外的一份没有接,朝杨素摇头道,“我与惠伯投缘,是自愿帮他的,不要客气。”
杨广知贺盾不擅长应付这些,便把正行礼的杨素扶了起来,笑道,“处道你莫要生分了,我明日要启程回并州,今晚不若你做东,请我喝一回酒可行。”
杨素定定看了看杨广贺盾,爽快地把东西收起来了,应道,“求之不得,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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