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衣襟微微敞开的颈窝,纤细的锁骨上方,落下他的唇。
只是轻轻的贴合,并未有任何吮吻暧昧的引逗,就像一个本该落在眉心的亲吻。
帝王的身体微微的僵硬着,仿佛呼吸也屏住了似得不知所措,笙歌的头侧耳倾听的枕在他的胸前,完全捕捉到了这具身体里,心跳第一时间的真实。
不止是帝王,姬清自己也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纯粹的爱怜似得温存,没有任何索取侵占的给予,热夏的暖阳一样明媚热烈的力量。
明明很喜欢的,有些舒服,灵魂感觉到的却是一种跟他本源极为排斥的灼烧感。
姬清没有闪躲拒绝,他还在思考一个有些棘手烦恼的问题。
应该怎么对待沈笙歌?
世界意志给出的剧情,原主一心一意只爱徽之公子。即便被他背叛了,因为徽之公子玩得好一手的死遁,原主也只是由爱生恨、爱恨交织。
时间久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求而不得,便连恨都变成了漫漫长夜里,情丝蛊毒反复发作时,心痛绝望后的一点回甘。徽之公子自然也变成了永恒难忘的朱砂痣、白月光。
沈笙歌的出现,对于原主,就像是一枚暂缓的解药,一个不属于他的替身。
跟姬清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在世界意志给出的剧情里,主角受沈笙歌是被家族算计的,根本就是被逼的,他对帝王无意,自然也不会顺从。于是,被求而不得的暴君虐恋情深。
姬清的苦恼就是,按剧情他现在本该对笙歌又爱又恨,边宠边虐,替身一般的对待。
可是,笙歌这么好,这样难得的可爱澄澈的灵魂,要怎么下手?
跟主角攻月笙歌那种,人为环境塑造出来的端庄恪守的仁人君子不同,沈笙歌是真正的纯善干净。前者是人工雕琢的美玉,后者是天生自然的竹兰。
玉可以雕琢刻画磋磨臻美,山林中的翠竹兰草平白怎么好去修剪培植?
况且,笙歌没有做任何像原剧情那样触怒帝王的举动。
连侍寝都这样主动了。
姬清感受着肌肤上被小心亲近的呵吻,手指都被捧着细细啜吻。
整个人像是他唇边一点点的融化的冰。
唉,连刺青都没有理由也不忍心落在这个人的身上。
“王上喜欢吗?”笙歌温柔耐心的诱哄,就像对待一个生病不肯吃药的顽童,“摘掉面具,我想亲吻别的地方。”
温热的手指在面具上游走,从额头到眉心,到鼻梁、到嘴唇,然后是眼睛、脸颊、鬓角……
耳边温柔的低语:“摘掉吧,文大人见过,他不怕,笙歌也不怕。你任何的样子,我都喜欢。”
姬清的手指紧紧抓着笙歌的。
他的冰凉,对方的温热,即便被暖热了也很快就凉下来。
这样猛地抓住,就像是被烫伤了一样下意识颤抖,然而依旧紧紧的抓着。就像是怕他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揭开了那层禁忌。
“笙歌不好吗?哪里做得不好吗?试着信任我一次呀。”
自然是很好很好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沈笙歌越好,越完美干净,对这面具下的真容,对帝王暴戾病态一面的接受度,就越低。
那是他根本不该碰触,不该进入,也不可能理解和想象的世界。
然而,命运却注定了他要见证这里发生的一切。
沈笙歌迟早会知道、会看见,但不是现在。
“现在,还不行。再给孤一点时间……”
笙歌心底略有失落,但他并不失望也不急切。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就像他也会隐隐烦恼情人对自己的态度若即若离。突如其来的爱意来的太过轻易、珍贵,便要担忧对方接触到真实的自己,是否会热情褪去。
姬清的迟疑、紧张、犹豫、畏惧,反而叫他松一口气。对方和自己一样啊,原来。
“呆在碧霄楼无聊的话,整个紫宸宫你都可以去走动,没有任何人敢对你无礼。这里是孤的家,现在也会是你的家。”
笙歌早已习惯了隐居独处,并不需要到处走动。
但他既然决定和一个帝王相爱相守,不论天真与否,不计结果如何,至少现在他想要去了解情人生活的环境,知晓对方的过去,以便能跟上他的步伐。
然而,只要沈笙歌出了碧霄楼,他就能立刻从各种人的口中听到,帝王未曾展示在他面前的另一面,一个更为真实、复杂,也更难以叫人接受的面目。
这是姬清暂时能想到的,唯一对待他的方式。
那就是,让沈笙歌自己去决定,听从什么,看到什么,相信什么。
然后,由他自己决定姬清面对他时该有的态度。
你想要什么,孤就给你什么。
……
一个人能有多少面?
旁人看到的和自己看到的,截然相反的评判,真的是一个人吗?
沈笙歌的干净无垢,和这个复杂幽暗的紫宸宫之间的违和,就像一株长错了地方的幽兰。叫人一目了然的除了他即将枯萎或者腐烂的结局,还有他眼中天真直接的,对高高在上的那位的深情爱意。
简直叫人发笑又怜悯。
最无情是帝王家,何况是那样一位喜怒无常、寡情薄幸的暴君。
任是谁见了沈笙歌,都无法把他和传言里惑主的妖姬娈童联系在一起,反而被勾起心中为数不多的良心似得,想要拉扯他一把。
被鞭挞过的侍君,主动露出背上耻辱痛苦、发誓决不示人的刺青。
青年凝脂一样的背上,袒露出的艳丽靡靡的图画,唯美动人栩栩如生。非但如此,画上唯一面目清晰的承受方的脸,被技艺高超的画师描摹成被刺青者本人的。
构图笔墨的靡丽华美,让本是自揭伤疤的行为,在衣衫半退的这一幕场景下,都像是某种隐秘晦暗的炫耀占有。
昔日的贵公子,面无表情自嘲道:“似我这般的人,整个禁宫不下十个。连那位博源公子都尚且不能幸免。看样子,你倒是幸运逃过一劫了。”
“为什么?”笙歌根本不能理解情人对他们这样的行为动机?
贵公子暗沉的眼中藏着一丝恶意不明的冷嘲,在他耳边幽幽的说:“因为我们这位暴君陛下啊,比起被人爱更想要被憎恨!把所有人都变成活生生的恶鬼,他就会看也不看的弃如敝履。”
笙歌被他话里的寒意和语气里的笑意一惊,不由后退开几步,捕捉到的却是对方眼底瞬间一闪而逝的妒意。
已然面无表情的青年,对他自嘲一笑,无比真诚的说:“真不忍心你踏入火坑成为下一个博源公子。这里不是你这种小白兔应该来的地方,趁早离开吧。”
不是一个人这么说。
所有会释放好意给他的人,或多或少隐晦的暗示里,透露的消息都惊人的一致。
这些愿意对他释放好意的侍君都曾经侍过寝,都被笙歌以为脆弱美丽的情人,折辱摧残过。
也或许是,温存亲昵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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