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的?你还会唱是咋的?说话都不利索呢。”苏美丽拿着针的另一面刮了刮头皮,去去痒,笑着问小毛。
小毛嘿嘿的笑完,就唱起了她养母教她的小曲,声音跟小huáng鹂似的,真的没有结巴。
苏美丽笑看着小毛,心里的某一处有些柔?软,如果小毛的父母是不小心丢了她,那么该多难过,如果是刻意丢掉,那就让他们后悔吧,孩子并没有冻死饿死,而是长大了,长至双十年华。
这个正月里,夏小姑和赵铁柱姗姗而迟回娘家,而苏美丽私下里找了夏小姑谈话,第一次主动开口求人,为了那个“外人。”
“琴子,你看这孩子识文认字的,手又巧,就是稍微有点儿结巴,其实她跟我说了,要是不着急不紧张是不结巴的,让她岁数这么小就跟我们下大地造祸,我怎么都觉得不合适。
你看看哪个工厂有没有要临时工的,哪怕就发点儿粮票不发钱呢,我和你二哥不缺她那一口吃喝。要是没有就拉倒,我就让她农忙时做口现成饭。”
夏爱琴意外:“二嫂,你之前不是不同意吗?这可不像你。”
“唉!秋儿认可,你二哥说听孩子的,毕竟我们不能跟着过一辈子,还得可着他自己心意。
我这段也品出来了,那小毛还行,你别看我这么跟你说,可我心里还是觉得委屈我大儿子了,觉得她配不上秋儿。
哎呦,我自己都不知道咋想的,自己也矛盾。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
可那孩子到咱家了,就是缘分,拉吧一把吧,暂时不能让他们结婚,大哥那面当书记都被人写信告了,我瞅着都要不保呢,这要是这当口秋儿念大学结婚,我怕连毕业证都没有就被撵回家,万一谁心眼坏呢,检举呢。”
夏爱琴糊涂了,二嫂这是同意还是没同意呢?不过真的给留意了,只是碍于现在“健全人”想当工人都难上加难,实在是没使上力,最后只是在开chūn时,给小毛找了个编筐的活,每个月上jiāo多少量,够量就给发点儿粮票。
苏美丽有时候觉得她这一开口求人,不是在帮小毛,而是像看不上小毛似的。
因为大名李天天的小毛童鞋,每天jī叫就起chuáng编筐,chūn天播种也不落后,中午晚上带小跑回家做饭,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笑呵呵地帮着夏家gān活,她甘之如饴……
第三一二章 借粮(二更)
张巧没有盼到郑三彩带粮食归来,决定自己出手张口管老太太要粮食。老太太听完后,为难的不得了,没敢开口答应,但也没拒绝,就说让张巧先消停回家养胎。
都说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特别贵,同理,不当家的老太太知道贵、更是没底气做主。她怕苏美丽无时无刻不磨叽家里没钱没钱了。
私下里,和夏老头躺在小屋炕上时,老太太偷摸地说了,夏老头一言堂就拍板:
“那是重孙子啊,传宗接代是大事!那得可着孙媳妇来。没事儿,我去跟爱国说,给老大家装一半粮食送去。”
老太太一听,那还得了?那非得再打得乌烟瘴气了,被夏老头的话给气得够呛:
“你可快拉倒吧。家里这一堆一块的,都家里女人说的算,你跟爱国说什么玩意儿?你那不是给咱老儿子出难题嘛!你别说哈,说了我跟你急!”
老太太心里决定着,她还是得先和苏美丽说。只是找的时间不太对头。
老太太为难了二十四小时后,终于开了口:
“美丽啊,张巧怀上了,确定怀上了,我去你刘婶子家串门时碰上的。说是怀相不好。”
苏美丽气儿不顺,刚被夏冬气到,村里出了名的老泼妇,刚领着她家狗娃找到她告状,说是冬子揍了人家孩子,苏美丽一顿给人家赔礼道歉,正要出门抓冬子揍一顿呢,听到老太太闲唠嗑的话,没过心:
“都生一个了,还怀相不好?我大嫂是怎么管的啊?那儿媳妇虎了吧唧的不说,事儿事儿的。没好心眼。jian懒馋滑的,那张巧原来刚嫁那会儿真不那样,就我大嫂一天天给惯得没个人样了。”
苏美丽开了话匣子就越说越难听,本来就生气,提起张巧她更烦挺慌,再有点儿更年期症状,张嘴吐出的话就给老太太一噎。
老太太脸色有点儿发红。被苏美丽气得半天儿没说出话来。更多的是不知道该咋接话把了。
小毛烧着大锅,低着头往里面塞着木头柈子,听完老太太的话。迅速地眨了眨眼睛。
苏美丽开完机关枪就要往外走,要出门去抓夏冬去,老太太紧忙拦住,老头子可催她了。张巧那肚子里的重孙子最重要,耽搁不得。让她尽快张嘴,她要是说不出口,老头子就要管爱国要了,在老太太看来。那样事qíng更糟糕。
老太太仰着头瞅着苏美丽,心里再对苏美丽刚才的话不满,现在也得满脸带笑的讨好:
“美丽啊。咱家那粮食能不能给张巧装二斤。”不敢多说数目啊,老太太认为拿二斤就足够。又不是怀的爱国这面的孙子,爱国和美丽没义务给爱华家养孙子。
苏美丽没反应过来:“啥粮食?”
小毛抬起了头,清澈的大眼,看向了老太太。
“就是叶娃给托人捎来的细粮。”说完后,老太太就低下了头。她底气不足,她心里明白理亏,所以她说的是二斤,她跟爱国一家过,要两斤就当她这个当奶奶的一片心意了。
苏美丽yù要问为啥,看着老太太那一脸羞愧的样儿,到嘴边儿的话没有说出来,转头瞅了瞅厨房里的第三个人小毛。
“大娘,张、大、大嫂怀孕了。”这回大娘该知道奶奶为啥开口要粮了吧,都聪明人,能听懂的。
苏美丽其实心里已经反应过来了,只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让她拿自家东西,尤其是金贵东西,她指定不高兴不乐意。可这是她婆婆张嘴……外加个夏爱国……
苏美丽就在两分钟的时间内,迅速下了决定:“小毛,拿袋子各装三斤。用我屋里那网兜子拎着,陪你奶送去。”
说的时候虽然没到了笑呵呵的程度,可是语气慡朗,很是gān脆。
小毛扬起笑脸,轻快地答应了一声,迅速行动。大娘其实应该这样,这要是等奶奶跟大爷开口,大爷再听说大娘拒绝了,不但结果是照样得给装粮食,还得跟大娘生气。
因为大娘拒绝的是大爷的亲妈呀。奶奶亲自开口,无论给的东西心疼不心疼,那也得多少给拿点儿,要是这事儿过了大爷那,男人都心粗手大,大手大脚地得一开口就最少掏五斤。
毕竟不是饿死人的时候,只是一个吃好吃孬的问题。
老太太刚才对苏美丽的那一丁点不满,烟消云散。甚至到了愧疚的程度,唉!咋琢磨都觉得亏欠老儿子。
人都说老儿子大孙子,可她们吃爱国的喝爱国的,给爱国当着累赘欠了好几百的外债,现在住在老儿子家,还惦记着拿东西送老大那去。
老太太攥紧网兜子,眼眶有些湿润:“美丽啊,娘也不说啥了,你也是当娘的,等将来你就知道了。”
老太太出了夏爱国家,给夏爱华家送张巧心心念念惦记的细粮去了。
小毛跟老太太俩人互相搀扶着走着冰雪路面。
小毛心想:看来最近能过足了口腹之yù了。大娘恐怕能做各种好吃的了,她好高兴啊……
苏美丽等她们前脚一走,也没心思管夏冬的事儿了。省啥?给人家节省呢?不攒啦,她怕这点儿玩意儿都被那心术不正的惦记到肚子里去,然后她还没落下好,搞不好还得打仗。
吃吧,趁着我大儿子还没上学呢,我老儿子也长身体,都补补。补自个家人肚子里,咋吃都不心疼。只要一想到那白花花的大米白面进了张巧的肚子里,苏美丽就ròu疼。
和面,拌馅,烙馅饼。烙饼的时候,苏美丽一改舍不得豆油的抠门样儿,比往常多倒出很多。
她算寻思明白了,这次是大米白面,下次再说吃猪油犯恶心,她这点儿豆油也保不住了。
你跟那岁数大的人讲不了道理。老头老太太再明理吧,在他们的心里,天大的事儿也大不过传宗接代抱曾孙。更何况他们只会越来越糊涂。
边烙饼边庆幸,得亏上次自家老爷们死乞白赖地非要给赵铁柱倒豆油。又是白面又是豆油的,人家爱琴两口子吓得都骑自行车走了,他撵出二里地让人家驮回去给家里老人吃。
给爱琴两口子多少,她苏美丽都不心疼。可夏爱华家还是算了吧。伯煊拿的这么些东西,头两天她又往她娘家倒动了一些,自家再吃吧吃吧,估计就没剩啥了。
明个早上起来她就闷大米饭,还是吃自家人肚子里省心。
叶伯煊的两次给粮讨好岳父的行动,两次都给夏爱国家带来了点儿困扰和苦恼。
这就相当于后世的普通人家,挣的是工薪,家里却养着排量超大很是费油的汽车,累啊,心里有苦说不出。
用它还是不用它,都舍不得……
第三一三章 各有各的烦心事(一更)
夏天拿着一张图纸进屋,兴冲冲、乐颠颠地横冲直撞,也没敲个门,就进了叶志清和宋雅萍的卧室。因为全家又剩她们三个女人在家,她不担心会尴尬。
可惜,推门后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真的很尴尬了,夏天揉了揉眼睛,婆婆这是因为什么啊?怎么背着她偷偷地在抹眼泪?
夏天进退不得,唯唯诺诺地叫了声:“妈……”
宋雅萍拧了一下身子,侧身对着夏天看着卧室里的大衣柜,不想让夏天看到她哭。她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夏天把手里的图纸放在梳妆台上,慢吞吞地走了进来,坐在chuáng边。
最初她是疑惑的,后来略一琢磨就明白了。
夏天试探的问道:“妈,您舍不得亭子了吧?”
宋雅萍扭脸擦着忽然汹涌而出的眼泪,带着浓重的鼻音犟道:“不是。”
按照常理,能看出眉眼高低,或者说有生活经验的女人,此时早就装作没看见退出去了,给别人独处的空间。
可夏天历来在宋雅萍面前看不出个数来,或者换句话说,在夏天看来,她认为人qíng绪低落时是需要陪伴的,她用自己独特的开解方式张嘴说道:
“您骗人。我当时嫁人时,我娘就你现在这样。”
宋雅萍用手心抹了下眼泪,又用手帕擦了擦哭出的鼻涕:“你先上楼自己呆着吧。”
夏天扯了下宋雅萍的衣服袖子:“不用,我没啥事儿,我陪您一起。”
宋雅萍忽然被夏天的没脸没皮气乐了:“陪我一起哭?”
夏天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宋雅萍说道:“陪您一起回忆亭子的小时候。”
婆婆是不屑出去和朋友、战友、邻居去念叨这些的,婆婆认为把自己的真实感qíng掏出来没有安全感,婆婆这个人,自始至终就不擅于对别人倾诉。看她的平时作风就能了解,跟谁都是君子之jiāo淡如水。
然而无论婆婆年纪多大、阅历多深,她终归是女人。
夏天认为,女人是需要有自己的发泄途径的。因为她们都不喜孤独,人是群居动物,她们需要陪伴,她们渴望倾诉。
宋雅萍刚刚破涕为笑的脸庞。再一次控制不住哭泣:
“你说说,养了二十年的大姑娘,娇生惯养、真是给娇滴滴的养大,居然要嫁人了,还嫁个那样条件的家庭。你不知道。前些年大形势不好的时候,生活真的很困难,你爸爸还人在外,那时候我就……”宋雅萍说不下去了,哭得不可抑制,夏天轻拍了拍宋雅萍的手,以示安慰。
“都那样的qíng况下,你?妈我,没让伯煊和亭子穿过带补丁的衣服。给亭子衣服上钩花边儿,给做头花。那时候家家qíng况都差。哪有那么多换洗衣服啊。
白天他们出去玩,一身沙子泥土,晚上他们玩累了睡了,我在医院当护士值夜班,带着这些脏衣服去医院用拔凉拔凉的水抽空洗,就怕他们出门不体面。”
宋雅萍非常失落,眼神茫然地看着墙壁:“亭子却找个那样条件的,她以后得过什么日子啊。我从头至尾地后悔,把亭子给养的不知道生活的艰辛。”
“能过好吗……”宋雅萍有些恍惚。
夏天明白了,婆婆是嫁女之前的综合症。
“妈。您要相信亭子。她是那么要qiáng的xing格,会过好的。屈磊人不错,处处让着她,就冲这点儿。日子指定能舒心。
一个男人脾气秉xing好,为人憨厚,不比什么都qiáng?再说怎么困难了?这是跟在家当姑娘时比较,您觉得亭子会受委屈,可您走出咱家门,看看外面的世界。会发现很多夫妻不如亭子他们俩的。
俩人赚钱,轻手利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业,还有共同话题,彼此心仪,怎么可能会不好?这是一部喜剧,您且看着吧。”
夏天说完就走出卧室,去给婆婆洗一下毛巾,擦擦脸,婆婆不该如此颓废,看来她最近几天得利用空闲多陪着她。
出门逛逛街,看看亭子在结婚之前还缺些什么,顺便散散心,公公忙,叶伯煊忙,每个人都在忙着各自的事儿,她就得多上上心。
夏天觉得自己对于叶伯亭的婚姻,从头到尾,从根本上就没辩出真伪,可亭子乐意,自己的人生需要亲身去真真切切的感受,旁人看清的通常都不是事实,别人怎么能了解那份向往的心。她祝福,她希望亭子真正获得幸福。
叶伯亭的婚礼到了倒计时的时刻,夏天从一四二团回来后,这一个多月近两个月的时间就没再见到叶伯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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