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忙忙碌碌的奔波,人都是理xing的,而午夜时分的这个时间段,人的思想感qíng相对要比白天更加充沛。
叶伯煊侧头瞅了瞅夏天,发现那位眼睛都带着亮光,仍旧没有睡意,继续说道:
“至于赶集嘛,在我看来,就是城乡经济的一次大jiāo流。
农民们带来一些剩余的农副产品向城里人兜售,新鲜菜蔬啦,瓜果梨桃啊,小羊羔啦,笨jī蛋啦,呵呵,反正我认识的就是这些了。
他们从城里人手里换来宝贵的现金,再到百货商店里,添置些生活中必须的日用品。
大姑娘扯上尺花布,买几块肥皂,有远见的人家,会给家里的孩子们买一些笔纸,大婶们要买油盐酱醋针头线脑,大叔们换几盒劣质香烟……”
夏天在黑暗中点点头。心里暗自感慨,虽说穿回到了最底层的乡村,单这些劳动人民生活的艰辛酸楚,自己又尝了多少呢……
前世也不是什么娇小姐,即使自己在部队锻炼了这许多日子,娇气的这个毛病改掉了不少,但头脑里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比如说哈,对劳动者,对体力工作者,对农民,她扪心自问,还缺乏真正的尊重,认为那活儿太累,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
虽然爷爷奶奶爹娘哥哥,大家庭的所有人,都是农民出身。自己也放过羊割过麦子,但参军的首要原因,还是要躲避辛苦的劳动。
她夏天啊夏天,说到底还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文不能测字,武不能防身。
再深想,伟大领袖发起的上山下乡,知识分子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运动,或许有他合理的地方。
夏天打了个哈欠,作为一个女人,面对如此庞大的历史命题,她想不通也不感兴趣。把毛巾被塞紧,她要准备入睡了。
叶伯煊轻拍着夏天,慢慢地哄睡了夏天后,他自己也迷瞪了过去。两个人的呼吸声逐渐平稳,都陷入了深层睡眠中。
bang!
一声脆响声响起,把熟睡中的小夫妻给惊醒了。211
第三二零章 夜惊魂(二更)
bang!
叮铃咣啷声连续响起。
叶伯煊恍惚间觉着是桌上的暖水瓶轱辘到了地上。
紧接着是为了给夏天擦洗的脸盆毛巾也掉落了下来,里面没及时倒掉的水,倾泻而出,洒得可哪都是。
夏天正在迷糊和吃惊并存的qíng绪中,chuáng也开始微微晃动了。
夏天的真实感受就是,她坐着的chuáng,先是上下颠着像骑旋转木马,紧接着就是左右晃dàng像是过筛子。
叶伯煊早在夏天还迷迷糊糊中,就反应了过来。
他立刻明白了过来,这是地震了!正要去扯夏天时,夏天发出一声嚎叫:“妈呀!”
没有经过特殊训练或者见识过这种场面的人,碰到这样吓人的事儿时,都是惊恐万分的。
普通人更是在危险与恐惧来临时,第一反应就是要慌慌张张地往外跑,认为外面会比屋里安全。
夏天就是这么想问题的!然而此时此刻,夏天的腿脚已经不利索了,两个腿根本不听她的使唤,腿肚子转筋,想要站起都成了难事儿。
叶伯煊一把揪起了夏天,像老鹰抓小jī儿似的,把她一把塞到了chuáng底下,塞夏天的同时,顺手拉下一个枕头,扣到了夏天的脑袋上。
叶伯煊把夏天塞进去时是什么状态,夏天在chuáng底下就是就保持什么样子。
夏天一动都不敢动,她认为叶伯煊让她这个样子就是正确的,是有道理的。
夏天的小脸蛋紧紧地贴在地板上,破了胆的暖瓶流出的开水淌到了chuáng底下,沾到了夏天嘴上。
夏天顾不得烫。死死趴着,浑身不停地打着哆嗦,上下牙直打架,她觉得她的胆,也和那个暖壶的一般、被吓破了。
夏天不敢乱动,这么热的天气,她居然觉得自己冷。
夏天面部表qíng僵硬。当她动了一下身体。想要躲避暖水壶碎渣时,无意中看到了chuáng外面的那双大脚。
她的牙齿在打颤,她发不出声音。可她的心里,在担心着外面的叶伯煊。
夏天使劲地咬着后槽牙,恍惚地在尽力发音儿:
“地……地……震……啦!”她其实想说叶伯煊你给我钻chuáng底下来,或者我们快跑。可她最终表达的却是一句废话。
夏天该说的话没有喊出来,说了一句无用的句子。然而叶伯煊以为夏天是在问他问题、是在向他确定真相。
叶伯煊镇定自若地,蹲在靠近chuáng边儿、墙根儿的那一组暖器片那儿,居然在黑暗中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算作给他媳妇的答复。
很神奇的是。夏天因为叶伯煊在外面的原因,居然不再像最初那么哆嗦乱颤的了,她小声地提着建议。就像是怕大声会加重事qíng的严重xing般:
“那咱们快逃啊,快去大道上啊!”夏天想钻出来。
在夏天心里。哪里都没有外面安全,只有出去了,她才能找到安全感。尤其是叶伯煊此刻没跟她一起钻到chuáng底下,她十分担心叶伯煊。
叶伯煊不顾自己是否安全,跨前一步按住要往chuáng外爬的夏天:“别慌,看qiáng度咱们这儿不是震中。有我呢,别怕!”
叶团长沉着的口气,让夏天qíng绪稳定了不老少,她缩回了头。
震了也就一会儿功夫,大地终于安静下来了。真就是一会儿的时间,可在夏天的感觉看来,怎么就那么漫长呢!
叶伯煊连忙从半蹲状态起身,对夏天喊道:
“天儿,快,穿件衣服,咱们出去到空地上!”
惊恐万分的夏天,胡乱抓了件叶伯煊的裤子套上,两手扯着太过肥大往下掉落的裤子,趿拉着拖鞋,被吓得腿脚不好使,那真是连滚带爬的连续摔跪了两次。
出了屋门口,夏天又被叶伯煊半抱着,三步并两步才跑了出来。
附近的住户不断地往街上涌,不出几分钟,大街上就满是人了。
夏天扯着裤子,浑身打着冷颤,被吓得不轻,脸色也有些发白。她和大多数的人一样,杵在马路中间呆若木jī。
夏天望着刚蒙蒙亮的天空,猜测现在最多也就四点吧。
耳边听着人们在叫着,嚷着,大声议论着,身边围绕着小孩子们哭爹喊娘窜来窜去的声音。
听听,她听到了什么?她真想此时此刻破坏军人形象的“呸”一声,感叹一句“没文化真可怕啊!”
“地动山摇,会有好收成。”
夏天翻眼皮瞪了眼这位无知人士。
“扯,这是大灾之兆啊!”
她身边的另一个人是小声嘀咕的这句。
夏天了然这名得知真相的群众为何要小声嘟囔了。这种言论要是被检举了,一定安个现行反革命的罪名。
她冲着这人,点了点头,以表达她的赞同。
“这么大的震感,怕是要死不少人哦!”更多的人纷纷感叹着这句。
夏天一只手提着裤子,另一只手捂了下胸口。
整座小城乱成了一锅粥,有的地方有火警,听得见消防车的警笛。
夏天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听着那警笛声,她有点儿发虚,两个腿总是打哆嗦,她茫然地坐在街边,不知所措。
叶伯煊在半抱着夏天往外跑时,顺手把自己半夜给夏天洗的军装抄了出来。
他之前在一直帮着邻居们抱孩子背老人,此时找到了夏天,把衣服披在了夏天身上,裤子放在了夏天的怀里,而他自己却是光着膀子:
“天儿啊,没事儿哈没事,别怕!你先在道边儿坐着,不许乱跑哈!离楼啊电线杆子啥的都远一点儿。恐怕一会儿还会有余震。我得去找电话,问问部队现在什么qíng况,问问京都受没受影响。”
夏天在叶伯煊说话之前的大脑,也不知道是如何运转的。她就是脑海中有地震一词,知道她现在正在经历地震,其他都没有了概念。就像大脑死机了一般,始终迷迷糊糊着。
可此时听到叶伯煊口中的“余震”后,夏天猛然从最初的震惊中缓了过来。大脑开始高速运转,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
一九七六年,地震,一九七六年,地震,是一九七六年,地震!
夏天的脑海中开始旋转片段,她想起了自己孤身一人在电影院看的一部片子。
那部剧的导演是很擅长拍喜剧的,结果拍出来一部悲剧。
片子里有地震,有生离死别,有破镜重圆,有伦理的冲突。
夏天记得当时的自己哭得很伤心。因为她想起自己也是孤单单一个人。
对,就是这个地方!
夏天拔高嗓门,尖细的嗓音,差点儿吓坏了叶伯煊,止住了叶伯煊准备要离开的双腿。
夏天脱口而出:
“唐庄!!!叶伯煊!是唐庄!”
“唐庄?”叶伯煊扭过头盯着夏天,也愣住了。
第三二一章 夫妻双双齐动员(三更三千字)
夏天和叶伯煊对视着。
夏天看到叶伯煊那一双专注且疑惑、甚至还有探究的双眼,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糟了。
夏天躲避着叶伯煊的眼神,僵硬地转头看向周围,发现刚才还在她身边嘀嘀咕咕的群众们,此时此刻也都跟叶伯煊一样,正在不解的看着她,他们在不解中望着她。
夏天暗恨自己说秃噜嘴了。至少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说秃噜嘴。
过两天新闻这么一报,自己的随口一说就成了未卜先知,她太知道人言可畏的可怕,她也深刻了解群众的力量。
传来传去,她今天的言论,完全有可能会害了自己,害了父母,连累了叶家。
更何况叶伯煊这么细心的家伙,过后肯定要起疑心。自己穿越来的这个身份,就有bào露的危险!
不能够啊!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和叶伯煊坦白这件事qíng,她怕,她怕说好的幸福就成了泡影了!
夏天脑中一瞬间就冒出了这么一大堆。
夏天两个手掌紧紧握起,指甲抠ròu,口腔里的牙齿再一次打着冷颤。
她心里不停地拼命提醒自己,夏天,你要冷静,从容,急中生点儿智吧!
心绪很乱,头脑风bào来袭,叮,智来了!
夏天在开口之前,使劲儿咬了下后槽牙,想要控制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也许是心里有底的原因,也许是她陈述的确实是事实,所以在开口时,她做到了面不改色,直视着叶伯煊的眼睛回答道:
“我觉得八成是唐庄。前一段时间。我无意中看到军报内参登了一篇报道,说有一些地震专家,提到了直隶省以及京都一带的地壳有异动,以唐庄为中心的地区,有出现地震的可能。
但当时这篇报道并没有引起重视,甚至还有舆论批判这些专家的危言耸听,说他们是试图破坏生产的大好形势呢!”
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叶伯煊真想上前一步捂住夏天的嘴。
他媳妇傻啊。实心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就说个大概qíng况就得了呗,虎了吧唧的。怎么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真是胡闹!”叶伯煊咬牙切齿。有对乱糟糟的年头的失望qíng绪,有对夏天当着外人面实话实说的不满。
叶伯煊怒气冲冲地看了眼夏天,转头就走。他顾不得也许下一秒会有余震的可能,他必须得进屋打电话问问驻地qíng况。
叶伯煊联系上昨夜的值班连队。得知战士们在地震时,只是有小小的惊动。但qíng绪很快就稳定了下来,才稍微安心地听接下来的汇报。
“团长,在政委的组织下,各营随即撤出营房。在cao场上支上了野战帐篷过夜。全团人员、装备一切正常,没有出现任何伤亡和损失。”
叶伯煊沉稳地下着命令:“立即联络通知全体指战员,取消所有休假!在今日上午九点之前务必赶回各自营地待命!全团通报。进入二级戒备状态!”
那面的gān事听完命令后,立正站好。在电话里铿锵有力地回答道:“是!”
挂了电话后,叶伯煊重新拨号:“给我连线京都作战指挥部叶志清少将。”
叶伯煊等待了一分钟,得到回复“线路正忙”后,才挂了电话。
叶伯煊找出自己的军装,到院子里换上穿好后,就跑到街道附近,帮助消防官兵安顿年龄大的老人,抱出稚龄的小孩儿,帮忙抬着已经受伤的百姓。
虽然媳妇说了那个报道说明这地儿不是震中,可他要尽力让人群不立在危墙之下。
他不确定会不会随时来余震,甚至更大的灾难。他必须尽快帮助弱势群体转移到安全的范围内。
随着日头爬了上来,天大亮了,城市也渐渐从惶恐中恢复了镇定。在道边儿等候的老百姓们,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家中。
街道一如既往地川流不息着,骑车上班的人表qíng平静;小朋友们照常在街道两边奔跑着玩耍着;副食商店、百货大楼也都依照往常的时间打开了大门,正常营业。
小城重新变得生机勃勃,凌晨发生的一切,就如同一场梦魇。
重新返回家中的夏天,已经简单地做好早餐。
叶伯煊满头大汗地坐在餐桌等候,耳朵里不敢错漏任何消息。半导体里已经开始播报关于地震的新闻。
据报道说,震级约7.5到7.8级,震中在唐庄、天渡、塘池一带,人员、财产损失难以估算。
领导们、中央政府,已经召开紧急会议,迅速成立了抗震办公室,正在研究部署抢险救灾的具体方案。
他们要尽快拿出方案,让救灾部队及物资在第一时间投放到灾区。
夏天坐在桌子上,沉默地大口大口咀嚼着食物,她根本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吃的是什么、以及刚才都做了什么早饭。
她就知道要赶紧吃饱,吃饱后,她才能有力气去gān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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