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芸炒的菜,夏天带的蛋糕,叶伯亭从家里揣了瓶白酒,这次聚会也算有模有样了。
夏天不能喝酒,她就负责倾听,另外两位几杯酒下肚,叶伯亭和刘芸大吐苦水,她是没说叶家的事儿,可她能说她婆婆的坏话,刘芸也不让份,两人半斤对八两。
不喝酒的人,看着别人喝醉,听着酒后那些反复重复的话语,夏天觉得清醒真不是啥好事儿。
“嗳?你俩别苦难史了。说正事儿吧!刘芸啊,你和他家那个孩子处得怎么样?”
“呵呵,好,挺好,可我心里总有个声音提醒自己,羊ròu贴不到狗ròu身上,你们说我是不是不厚道?”
这次没等夏天说教刘芸,叶伯亭皱眉跳了出来,义正言辞:
“你这样哪是不厚道?这是不道德!还没开始呢,心眼就歪了,以后你自己再生一个,那孩子好苦命。刘芸同志,你要及时修正自己,提高觉悟嘛!”
刘芸苦笑一声:“我是挺不道德。”一小盅白酒一饮而尽。
夏天在桌子底下掐了一把叶伯亭:“亭子话糙理不糙,你就听个jīng髓就好。以后一起生活,我相信知恩图报,人又不是动物,你对她好,她跟你也亲。既然已经要嫁人了,全方位接受吧,快乐点儿!”
第四九六章 败军之将不言勇
“团长?前方侦察小分队传来消息,让我们从侧后方包抄。”刘行天嘴里发gān,嗓子也快冒了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次他这个团里的营长变成了“通讯兵”的身份。
叶伯煊直觉由童浩然带队的夜间奇袭队不会如此简单。这是一种本能的嗅觉,还有就是对他的xing格分析。
凌晨一点,夜间的实战演习正式打响,这次演习最能突出单兵作战能力。
叶伯煊伸手要来夜间望远镜,仔细查看一遍又一遍:“告诉屈磊,再仔细侦察一遍。”
当叶伯煊带领所有人,躲躲藏藏跨雪山,用时一个半小时到达屈磊已经侦察过的目的地时,叶伯煊接过侦察任务,小心谨慎再次勘察,这一勘察可不要紧,当即对着屈磊就是一脚,屈磊倒地,叶伯煊青筋bào起。
“团长?!你凭什么?!”
其他人也不解,而刘行天一句“不好”让所有人紧张起来。
叶伯煊更是心里清楚,大势已去。
即便如此,他也让屈磊“死”也死个明白。
叶伯煊随身掏出胶带和镜片,把小镜子放在枪头处,用胶带缠出九十度角,一手拎起懵懵地屈磊,不解气又再次踹了一脚,咬牙切齿道:
“你给老子贴近崖壁,用小镜子看看,给老子好好看看蓝方已经就在你眼么前儿了!”
一败,不仅仅是屈磊以十分难堪的单项技能成绩完败给大军区的侦察兵,其实参与其他项目的一四二团的指战员们,除了刘行天和王建树,其他人也并未出彩,包括咋咋呼呼的马大山。
二败,这是临时启动的实战演习,没有任何一个士兵事先得到消息,这才是最为重要的考量,考察到了见真章的时候,毫无准备的qíng况下。所有参与此项演习指战员们的应急能力。
一四二团以叶伯煊为首的官兵们,凌晨一点开始,天蒙蒙亮时就被宣布“单位全体被歼,撤出演习”了。对方带兵将领为童浩然。
大家沉默不语地坐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抽着烟发着愁。丢人,丢脸丢大发了!
屈磊苦着一张脸道:“你们骂我吧!失误在我。”
马大山气哼哼地嗤笑一下,被刘行天踢了一脚,才没开口接话。
“屈营长,咱们是个整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所有人都得共同承担。如果这是真的,不是演戏,咱们几个都死了。”刘行天拍了拍屈磊的肩膀说道。
……
三败,叶伯煊和个人技能大比武第一名失之jiāo臂。
叶伯煊从普通兵开始一路走来,凡是被选拔下场参与,他从未失手过,可这次他败给了童浩然。
“叶团长,承让!这次我占了便宜了,毕竟你腿受过伤。这过了小半年了,也许还未痊愈。胜之不武啊!”
童浩然顶着一张黑黝黝五官英俊的脸庞,笑地露出一口大白牙,那份赢了叶伯煊的欣喜,离十米远都能让人感受得到。
叶伯煊双手cha在裤兜内,也笑了:“谈不上!我技不如人,以后有机会再切磋。”主动伸出右手,俩人手上用力,含笑点头。
那天大比武过后,一四二团整装待发。在第一时间就爬上了车,着急回团、寻找回家的路。
叶伯煊带队出发,并没有找时间回大院看一眼他的小媳妇,只是打个电话告诉一声。让王荷花把妞妞包严实些,送到某个路口。
至于屈磊,更是蔫头耷脑的,他现在觉得身上的军装沉甸甸的。
王荷花jiāo接完妞妞,回来后无意间告诉夏天,叶伯煊的嘴角边儿长了一圈儿燎泡。
叶伯煊在一九七六年底。迎来了事业的低谷期,他一夜之间火大到要燃烧自己,可想而知,回团后开展的训练与学习,该是如何忙碌、如何残酷。
……
一九七六年发生了几件大事,那么多的镜头画面,刻在了这一代人的血脉中,那些景象,即便在他们两鬓斑白时,回忆起来仍旧清晰无比。
而围绕在夏天身上的,除了那些全民皆知的重大变故外,她身边的很多人也发生了变化。
刘芸和宁浔漪在同一个月内相继结婚了。
一个嫁给了“将门虎子”,另一个进入了“政客世家”。
包括叶伯煊在内,他们有个共同的名字,他们被后世百姓称为“二代”。
而包括夏天在内,三个生长环境截然不同的少女,由于嫁了“二代”,身份自然也叠加了。夏天不得不叹服“缘分”二字。
刘芸现在和夏天一样,都住在这个军区大院,但夏天却很少碰到刘芸,似乎见面依旧很难,她们仍旧要靠电话才能了解彼此的消息。感qíng还在,亲近不足。
结婚头一个月,本该是夫妻之间你侬我侬最甜蜜的时候,可刘芸却被婆婆要求必须调换工作、离开文工团的事qíng而搅合得焦头烂额。
但刘芸向来是个有大主意的人,她会和夏天电话里说起,却不需要夏天给她参考出主意,夏天能想到的,刘芸比夏天看得还长远。
至于宁浔漪的婚礼,叶伯煊根本没有过问,他连张毅的喜酒都没喝上,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因为他连夏天都没告知,叶团长堂堂七尺男儿患上了重感冒,他妹妹负责给他输液,他还得带着浓重鼻音警告叶伯亭:“不许告诉你嫂子!”
叶伯煊因为宋雅萍的几句提醒开始懂得避嫌了。错过了张毅的婚礼后,他的qíng商也高了一些,没有打电话过问宁浔漪的事儿。
其实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源于内心。
如果夜半时分,叶伯煊能够剖析自己的内心,他就会承认主要是看见童浩然心堵。
宁家的房子收回,宁浔漪搬到了婚房,她是结婚就顶门立户单独过日子。
关于宁浔漪的工作方面,是叶爷爷发话的,宋雅萍找的人给宁浔漪安排进了人民医院。宁浔漪技术过硬,也就是递个话走个人qíng的事,宋雅萍倒是没觉得多为难。
至于过得有没有像刘芸那般糟心,夏天无从而知,只是从宁浔漪三天回门来了叶家的说话以及穿着打扮来看,宁大小姐还算滋润。至于脸色是否好看,夏天根本懒得瞅,她当时扶着腰打哈欠,回楼上睡觉了。
夏天感叹自己,她这辈子啊,恐怕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面甜心苦,这点她承认了。
一九七七年一月一日,夏天怀孕七个多月了……
第四九七章 礼多人也烦(二更)
怀孕七个多月近八个月的夏天,此时正坐在沙发上归拢着东西。一百多平的大客厅中,就剩下她和王荷花了。
越到年底,大家越忙,即便是年逾古稀的两位老爷子,也分别去走访自己在京都的知jiāo好友了。
从元旦开始,爷爷和外公是能出门绝对做到不在家呆着,原因无它,怕上门打着来看他们的旗帜的人太多太多。
王荷花小声打趣夏天笑道:“不知道的以为你已经生过了呢!你居然买了好几套小孩子衣服。不过这套衣服一看就是大孩子穿的呢!”
“嗯,以前没怀孕吧,有些事qíng想不到。大孩子的衣服,是邮到我战友家,她家有个七岁的小姑娘,又漂亮又乖巧。”
王荷花憋半天没憋住:“妹子,你以后买这么大孩子的衣服,包括小孩子的,都得往大了买,这样她能多穿几年。大的穿完,还能给小的接茬穿。”
夏天小声道:“哪有再小的了!我就是想给她买件合身的。你看我给我姑家孩子啊,给我弟弟啊,都是买的大一些的。估计就这样,我娘都得骂我败家,因为农村都是做衣服。”
夏天说着话还不忘塞嘴里一块果脯含着,含糊不清继续道:
“我那时候啊,我奶奶一到这时候,就能从某个旮旯翻出个手绢包,偷偷摸摸地递给我布票或者是钱,然后我再倒动回家,谁都不能告诉那种,要不然我大伯娘就得和我奶奶吵架。”
王荷花也眯着眼睛追忆她那阵:
“那你家在农村属于条件好的。我就知道到了年底,很多人家这时候结婚,我娘去帮忙做饭。她会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把吃的往我嘴里塞。
我那都是大姑娘家了,有时候被人看见,羞得不行。可那ròu啊,真香啊!我都舍不得咽下,真想吐出来带回家给我弟弟。那时候苦,可现在想想还是甜,你说奇怪不?”
“是啊。我也喜欢回忆在村子里放羊的时候。那阵是拼命想进城。进了最大的城,这城里啊,当前面儿。逛故宫,东便门外蟠桃宫……然而呢,又留恋和父母弟弟在一起的日子。”
夏天拍拍王荷花的手,荷花姐大概是想家了。说着说着眼睛里冒泪花儿。
“还不是托你和阿姨的福,你每次都会往我包裹里塞好吃的。让我带给我弟弟。其实阿姨叔叔、包括爷爷外公对我都挺好。前一阵你不在家那时候,我弟弟训练腿部肌ròu拉伤,阿姨塞给我的药,邮东西时。阿姨给了好几件衣服……”
俩人正说着话呢,电话铃响。
夏天明白了,这是又有人上门看老人的。估计是门口哨兵打过来的,问是否放行吧。
元旦前两天一直到现在。夏天每天都得接几个这样的电话。然后她再对照着宋雅萍留给她的小本子,什么人放行,什么人就说家里没人、现在不方便。
夏天以前是真不知道啊,叶家原来有这么多远方亲属,那么多同事朋友,她真是开了眼界了!
她第一年刚嫁过来时,赶上奶奶甄玉娴离世,再加上爷爷在二叔家,外公在南方,自然就没有人打着看望老人的旗号。
今年不同啊,可真是凑齐了人,终于让各方来客找到了合理的借口登门拜访了。
别说是叶家了,就是大院里家家户户,到了年节时,估计都是人流传动。
“荷花姐,你接,如果是门口哨兵打电话,就说家里人都出去了。是别人的话,我再换手。”
不出所料,又是上门攀亲戚要走动的。
夏天想起早上宋雅萍和她小声说的话:
“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作为大儿媳,你爷爷奶奶却在你二叔那养老,而你二婶却从不多说什么,这点也在其中。不是她俗,也不是我俗气,人之常qíng而已。
我们家的这些亲属,包括经你父亲手里提携起来的那些地方gān部,其实是年年不落去看老人的,只是都去了你二叔家。
当然了,我这么说对你二婶不公平。你二叔家平时的日子,估计和咱家不差啥。可女人琢磨的啊,再不缺东西、物件,谁还嫌弃多啊?我该庆幸妯娌都是有文化、讲道理的。
换成不懂得人qíng世故的和我胡搅蛮缠,东西得给,还得跟我扯这样那样的事!要是那样啊,咱们叶家不会如此团结,你奶奶是个有智慧的老人,她起了很大作用的。”
犹如印证宋雅萍的话,接近年关时,梨树村的郑三彩和苏美丽这对儿没什么文化的妯娌,就扯起了这样那样的事儿!气得夏家兄弟把媳妇都给揍了!气得老太太直捶炕席!
此时夏大伯正盘腿儿坐在炕上,和他以往最看不上的大姑爷喝着小酒,夏文在一边儿作陪,和李群发一起捧着“下来了”的夏大伯。
李群发官再小,他也是个现官儿,芝麻绿豆的小官到了年底也能多多少少得点儿东西。
得了好酒,当上了村官儿,作为女婿来看望老丈人天经地义。
李群发更是憋足了劲儿,心里头还有这些年被夏大伯不重视看不起,非得坐在夏大伯面前显摆显摆才舒心的心气!
夏大伯几两酒下肚,虽然他这gān部被撸下来了,可还是习惯在李群发面前摆着架子,指导后生。
这样的夏大伯,李群发没有想到,他以为夏家父子得抬举着他唠嗑,却不想喝点儿酒后,依然被教训得狗血淋头。
“群发,不是爹说你!你瞅瞅那老王家跟咱家多大仇啊,给你奶奶都推倒了,你咋还能管闲事儿?
那王小芳吃你妹妹的,喝你妹妹的,甜甜对她不比对夏凤和夏玲差了,亲堂姐去了,无非也就那样了,可结果咋样?
你还帮着王小芳去说道!爹告诉你,当书记得有架子,扯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你这辈子都完犊子!”
李群发心里骂着娘,脸上带出笑意:“那不是赶巧了吗?我去镇上开会,小芳回屯子时,我俩正好一辆牛车,她一个大姑娘家哭得老惨了,我作为书记,爹啊,我得有人qíng味!那可不就上门去说道说道?!有啥需要帮把手,乡里乡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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