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伯盈挤上前,牵住夏天那只带着粗表链的手:“嫂子,跟我一起拍皮球!”叶小叔真的是从叶伯盈的背后,拎着他女儿的衣服领子扯走的。
叶小叔看着那对儿龙凤胎确实眼馋,可眼馋也不敢要二胎了,他家叶伯盈三岁开始淘气都能耍出花边儿来。
作为一个大家庭的长孙媳,那真不是个轻巧活啊!
亲戚接待,人qíng往来,做不到在所有人面前侃侃而谈吧,那也得试着找出共同话题、面面俱到。
夏天就觉得一到过年时,她比谁都忙似的。
你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躲清静看顾孩子瞅几眼书,想啥呢?那是美梦!
宋雅萍从厨房探头,仔细观察了一番在叶二婶怀中的小孙女,发现没大事,隔着三岁的兄弟姐妹都得打仗呢,更不用说没相隔几分钟的龙凤胎了。
“夏天啊?别吼闹闹了。这鱼刚出锅,还有炖的ròu,你开车给亭子送去。”
……
夏爱国大年三十这天,脸上居然挂着愁容,原来条件那么困难,他都乐呵呵的求个吉利,今天真是牙疼、嘴角也起了大燎泡。
原因在于……
“唉!小毛都考上大学了,这不去念、太遗憾了!”
77级龙江大学法律系,320分在龙江地区属于高分录取,小毛六个多月圆滚滚的肚子,她坐在炕里眨巴着眼睛,和张巧哄着孩子们,心里已然有了决定。
苏美丽和老太太不懂不掺和,夏老头愁儿子所愁,现在看来,事实证明,夏家人中就数老儿子夏爱国能看的长远。
至于夏大伯更是很稀罕的双手拿着通知书,一字一顿的读着,很渲染凝重的气氛。
夏秋进了家门就犯了难,他不了解qíng况啊,其实准确的说,他是根本不了解小毛的心理:“要不然?”
小毛斩钉截铁下结论:“没有要不然。咱这大东北走路都直出溜,三月刚开化。
我就考两天试,咱姑还陪着呢,我居然差点儿摔个大跟头。现在肚子里的孩子都不稳当。
再说等报到没念几天就得生了,学校哪能给我开绿灯。能参加高考就不遗憾了,我一天高中没念,妹妹找人给我办学籍,不能再添乱了!”
当着夏家众人的面儿,小毛没和夏秋撒娇,她其实特骄傲自己的能耐,她只想拿着通知书告诉夏秋一个事实:
“我一直在追赶你,我努力向上从不放弃,我李天天会竭尽全力配得上你。”
……
夏天推开老宅大门,屈老太太笑的露出了牙花子,两颗大银牙笑的闪亮亮:“他嫂子来啦?快进屋。”
夏天……这是啥时候的事儿?昨天亭子还说只是小两口自己单过年呢!
“呃,大娘,啥时候到的啊?”
屈老太太使劲拍巴掌兴奋:“刚到!磊子接的我,你不知道信儿啊?”
第五七九章 夏天眼中的事儿(月票60+)
夏天上下认真的扫视面前的屈磊,她拎着个网兜,网兜里大饭盒上罗着小饭缸,没有递过去的动作。
夏天一直认为她和屈磊是一路人,他们都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农民家庭的孩子。
她放过羊、屈磊辛劳的种过地,在那个环境里中,和村里赶牛车出行的车把式,都要学会看眼色搞好关系。
冷不丁进入叶家这样有红色顶级背景的家庭,其中的不适应和心酸以及调整心绪,也只有她们有共同经历的人能懂。
当初她当记者时,借工作之便,给屈磊和叶伯亭当过倾听传话的“天使”。可今天她真心觉得:她当错了!
“嫂子,过年好啊!噢,对了,我们那个部门到了年底工作太忙,忘记恭喜你了。”
夏天眼含深意,淡淡一笑道:“那你恭喜亭子了没?人民大学经管系,与有荣焉吧?”
“这……呵呵。”屈磊脸红了,他不好意思的在夏天面前挠了挠头。
是否真心与有荣焉对叶伯亭恭喜过、庆祝过,在夏天眼中已经不重要了。
夏天甚至轻飘飘的问过话后根本就没看屈磊的反应,她在侧头观察,观察着门口的大包小包。
老宅的房屋设计是一进门就是厨房,而现在厨房里居然还有行李卷,用麻绳捆好的棉被有两chuáng,随处扔在了地上。
网兜里是喝水缸子等日用品,还有坐车赶路吃的槽子糕也散落在地。
看来屈老太太说的不假,她们前后脚吧,估计也是刚到,可真是……
满厨房里站着人。
一名一看就是穿叶伯亭军装衬衣略显窄小的大姑娘,她看起来像个城乡结合体,打扮的是城里人穿着,可颧骨处的高原红并未完全褪去。这就是那个屈玲吧?
一个憨憨实实低着头的黑壮小伙子,小伙子身后站着位像是不敢露面出来见人的花棉袄大辫子姑娘,夏天没扫到她的面容。只望到她黑压压的头顶。
以及仰着头挂着满脸虚笑的小脚老太太屈大娘,面前打扮的更加英俊的屈磊。
屈老太太看到夏天扫“二儿媳”的眼神,赶紧上前一步介绍:
“大丫,快出来!这是你大嫂的嫂子。亭子她嫂子呀。这是我那未过门的小儿媳,这次给她带到咱这大城市,就是让亭子把把关,俗话说长嫂如母,给长长眼。大丫。快叫人,你得叫……”
夏天一改往常好说话的态度,她摆手制止屈老太太继续话痨的那一瞬,让一边儿的屈磊有些挂不住笑脸了。
夏天表qíng从进屋后就有点儿似笑非笑,绝对不是以往在屈磊面前常常露出真诚的那一面,更不用说她皱了下眉摆手打断屈老太太没说完的家常话了:
“我都进屋这半天了,亭子呢?”夏天问的是大家。
屈磊赶紧冲着紧闭的卧室门喊人,希望夏天的到来能缓解叶伯亭那yù要爆炸的qíng绪。
“亭子?嫂子来了?”
……
夏天把网兜子放在chuáng头柜上,走动间还飘散着饭菜的香气。
叶伯亭面无表qíng瞟了一眼:“怎么不放厨房?”
夏天回身望了眼紧闭的卧室门,知道隔音效果一般。压低声音道:“哼,我小家子气呗!小心眼作祟,就是不想给她们吃现成的。”
从昨天半夜开始一直到现在,别人辞旧迎新贴对联,她叶伯亭却需要靠打坐才能平心静气,此刻听到夏天那略带自嘲的话语,倒是心里松快了一些。
“你什么时候知道她们要来?之前你可没露一点儿口信儿。”
“昨天半夜。”
半夜那个时间段知道,都是过来人,夏天自然听懂了。
她家叶伯煊也爱半夜该gān啥gān完后,自认为她好说话了。才和她讨论商量事儿。
夏天坐在叶伯亭的身边,没侧头看她,她两只脚在悠悠达达的晃悠着,想装成无比自然放松的状态:
“不爱在家看见他们吧?走哇。和我回咱家过年。”
这一次叶伯亭没躲避问题,她直来直往,一派无所谓的摇头晃脑道:
“不!鸠占鹊巢吗?他们做梦吧!想让我不痛快?跟我玩先斩后奏那一套?那他屈磊最起码得文死谏武死战吧!不声不响,他找错人了!”
话说多了,夏天才发现叶伯亭嗓音有些沙哑,侧头看向叶大小姐那瘦弱的小脸。拍了拍她的手劝道:
“没必要!真心建议你跟我走。”
叶伯亭掰着手指给夏天分析,她表qíng很平静,可夏天听的心酸。
“第一,我回去后会被所有人追问原因、屈磊人呐;
第二,我实话实话,我婆家、我的婚姻就成了大年三十话题的重点;
第三,大过年的,咱妈看我发愁,她啊,一辈子护短,不骂我,她会背后偷着抹眼泪儿;
第四,咱爸爸的作风,呵呵,他认为我是不懂事儿。他会觉得一年到头啊,人家屈磊的母亲、兄妹来了,当媳妇的不张罗吃喝就算了,一起过年又怎么了?!”
夏天替叶伯亭心酸,替她说了出来:“你明明还有第五点。你爱咱家,你不迷信可也不希望出现任何差错。
你啊,盼着一九七八年咱家人大吉大利,你怕今儿个这日子回娘家不好。是不是?”
夏天离开之前从兜里掏出本该哄她家龙凤胎用的红包:
“给你。你姐妹儿希望你新的一年如意着呢!别再雾里看花,分辨好莫测的世界吧。用你的慧眼把这纷扰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夏天走到门口,又磨叽xing子上心头了,回头刚要开口,叶伯亭笑了,摇了摇手头的红包:
“我图吉利,放心!过了初一再说好走不送,再说能过就过,再告知开学就住校,你看怎样?”
夏天哑口无言,无奈指了指chuáng头柜上的饭缸:“趁热!”
……
夏天多瞅了几眼胡同口的吉普车,她开车经过时还鬼使神差的探了探头瞧瞧,一瞧不要紧,居然是传说中的人。
季玉生率先下车,夏天也停车下来,俩人都客气的点头道声:“过年好。”
夏天想,要依照从前她那打麻将都看不出“听”的智商啊,她一定傻呵呵的问:“你在这gān啥!”
“季……叔。”
“你家叶伯煊叫我季哥。”
夏天眼神清澈,可心眼正在叽里咕噜的转动着,没听季玉生的,叫叔叫哥这事儿不是重点好吗?
第五八零章 所谓天堂
叶伯亭出乎季玉生的预料了。
季玉生从查到成绩那天开始拨打的电话,叶伯亭接到直接挂掉;
季玉生今年选择不当一名身兼数职的好主任、好领导,他二十六那天赶回京都,拎着大包小包、全是给叶伯亭能补身体的各地营养品,青天白日下敲开大门。
叶伯亭呢,皱眉望着他,一句话都没说,他的表qíng有多想套近乎,叶伯亭就有多冷淡的态度。
大门关上,季玉生露出了不可思议、直至qíng绪转化成愤怒。
之后的时间里,季玉生偶遇、制造偶遇。
屈磊出门上班,叶伯亭会去菜市场买菜,季玉生尾随,叶伯亭装作不清楚被人跟踪。
叶伯亭去书店,季玉生坐在寒冷的路边喝着大碗茶。
叶伯亭慢悠悠地骑着自行车赶路,季玉生的车犹如蜗牛爬行状挪动伴随,只为能瞧上一眼她的侧脸。
她的表现太过镇定。
如果是慌乱的叶伯亭,季玉生还会陷进运筹帷幄的美梦中。
一个女人对你没意思,最冷酷的做法就是视而不见、qíng绪不起任何波澜吧……至少季玉生是这样认为的。
真的想和她聊聊心理想法,可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再归来时居然丧失了这个资格。
女人心海底针啊!
他调动起自己所有的激qíng,若有所失却常常袭上心头,他劝自己:胡思乱想瞎琢磨,听着滴答滴答的钟表声回忆想念的,才是真正的爱qíng。没尝过,别害怕,往前冲,别泄气。
然而回来见面变了,他活了三十六年的人生,只有此刻挫败感十足。现在丫头像风一样,抓不住了。
季玉生悲伤。这个年,他过的压抑失望,他现在成了“偷窥狂”。
他不知道后世qq一个表qíng图片足以表达他此刻的模样!
那就是“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
季玉生和夏天对视着。胡同里偶尔传来二踢脚的pào仗声、小孩子呼朋唤伴的吵嚷声。
这是一个qíng商很高的女人,从她笑而不语,不再提及到底是“叫叔”还是“叫哥”上来讲,这个女人清楚问题的重点,只有重点解决了。才能知道叫啥不是吗?
夏天笔直站着不催促,等着季玉生开口,她知道他有话要说。
季玉生低头看了看鞋尖儿,笑了,笑的些许苦涩。夏天没给他台阶,那就自己搭吧。
“稍等片刻。”他反身打开副驾驶的座位上,拿出了一个很jīng致的礼盒握在手中。
“这是给她考上大学的礼物。”季玉生递给夏天。
夏天没有伸手接,她心里琢磨着词儿,怎么能不折了对方的面子还能做到拒绝呢?
爱qíng这个东西,男女关系之间。那可不是她这个局外人能把握好尺度的。
“这个……”
季玉生认真的望进夏天眼底,他知道夏天的意思,可他没给夏天说话的机会:“拜托了!谢谢!”塞到夏天的手中,头低了低,以示感谢。
高大挺拔的男人对夏天低头,还是一名年长她十多岁浑身散发着“官味儿”的,为了啥这样,不言而喻,唉!
季玉生有点儿急切的回到了车上,那盒子里的钢笔。与其说是礼物,不如说是承载他还有希望的念想。
车启动离开时,夏天还拿着钢笔原地未动,季玉生再次对夏天点了点头才开走。
夏天回大院这一路上。开车的空隙时,时不时瞟了好几眼那个盒子。
她都替叶伯亭叹气。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叶伯亭望向远方时悠悠开口的话语:
“夏大侠,爱qíng也好、感qíng也罢,做人得讲点儿规则。
第一别触犯法律,第二得有道德底线。除去这两点,谁也没有资格对别人的爱qíng去评判。
我和屈磊之间成不成、好不好的。我们还是婚姻存续期间,这和季叔适合我、还是屈磊对我更好、无关。
我不会再理季叔,才是对我自己、屈磊、他之间更好的方式。”
是啊,叶伯亭你说那么多大道理,可你就一点bào露无遗了。
我夏天根本没打听、没问、没劝过你啊!你倒是总找我絮叨!
言多必失,装睡的人,其实你的心已经迷失了,却要用勒紧自己已作掩饰……
52书库推荐浏览: 年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