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玲可不是什么憨厚人。
别看离婚后的夏玲有所不同,但她万变不离其中,那个“中”就是她还是爱显摆、要面子、还厉害、狠茬子!从离婚到现在,想孩子就是偷摸抹眼泪。却绝口不提“想”字。
夏天想到这,想起了在农村的夏凤姐,她这两个堂姐简直天壤之别。
八三年一月下达了新文件,撤销人民公社,自然李群发也下来了,现在梨树村的村gān部是一名复员军人。
夏天本以为在大伯母去世后,最先投奔她们的该是夏凤姐。
因为小姑打电话时说了,李群发现在是酒磨子,喝多就打夏凤姐。大伯父拎着木头棒子几次上门削他了,可这酒啊。有时候也跟赌似的,上瘾的人是不要脸面的。
大伯父和夏文哥,包括张巧嫂子都忙昏了头,孩子们都是张巧嫂子的亲哥哥帮忙看着,他们仨人天天下屯子收家禽。
一次两次的打上门还行,时间长了,谁都没有那个耐心去管了,别看是亲女儿、亲姐姐。
因为夏凤姐实在是不争气,挨打受着气,她还口口声声不离婚。
说是只为孩子活。说离婚丢磕碜,她舍不得把孩子扔给后妈,李群发还威胁她要是敢带走孩子,就杀了她。
夏凤是完全被吓唬住了。谁劝都没用,年纪轻轻认了命,不肯迈出那巴掌大的天地。
就为这事儿,她爹回东北拉木头时还特意回村了一趟,看大伯父的同时,还偷着塞给夏凤姐一千块钱。让她自己揣好单搁着,也让她有事儿来京都。
……
夏天叹了口气,她望着胡同口亲密说话的那一对儿感慨,真是该离的不离,不该离的倒挺洒脱。
她奶奶到现在都不和夏玲姐说话,说玲子姐丢人现眼,因为夏玲才是那个包袱款款最先离婚的。
……
夏玲掖了掖耳边的碎发,她现在借她老叔的光,在一个大型国企当工人,待遇特别好。
虽然这和她来之前想的不一样,她以为她是去“夏木原”管账管钱呢,但她也很满意,能看出来现在老叔老婶对她也挺实心实意。
她吃老叔家的,喝老叔家的,老叔在她刚来京都时,还背着老婶偷摸塞给她钱花。
……
“姐,那人是谁啊?”
夏玲咬了咬唇:“是政府口的一个小科长。”
“男朋友?他是离婚还是丧偶?”夏天视而不见夏玲的楚楚可怜样。
大伯母没了,大伯忙的不行,造的更老了,造成老头样图的是啥?都那么忙了,还惦记跑县里给她爹打电话,还给她打电话,说夏玲不懂事儿,麻烦她爹和她了。当大伯的求侄女,都是慈父心闹的。
这个夏玲既然来京都是奔着她家,她就有责任多过问,什么隐私不隐私的!
夏玲现在越来越怕这个堂妹。瞧瞧她那双手环胸、眼神犀利、说一不二的样儿,真是小时候眼瞎小瞧她了,这丫头心狠嘴狠!
还有,夏玲认为夏天那心眼实在太多,七窍玲珑心的。
别看小毛跟她说话是能简短就简短、看起来像不爱搭理她、也没空搭理她,而这个堂妹夏天平时笑眯眯的,一笑眼睛弯成月芽状,实际上,眼前这位才更不好糊弄。
“嗯,没结过婚,人家是小伙子。什么离婚丧偶?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夏玲脸红怯懦道。
夏天忽然叹气出声,开车门把包扔进去,再转过身时,天太热的缘故,她撸了撸衬衣袖子,打算好好和夏玲谈谈的架势。
“政府口、还是科长,那人得有一米八大个吧?关键还是个小伙子,再以你的xing格,居然没领他来家过,没显摆过夏木原的老板是你亲叔叔……
玲子姐,你没和人家坦白吧?你是不是没和他说你结过婚、生过娃啊?你就想这么糊弄的处下去?
糊涂!那能瞒天过海嘛!”
有些事儿,根据人的xing格,根据她夏天在工作中摸爬滚打的经验,再加上她是在人jīng里面混着,她现在基本能做到,别人几句话,她就能摸清个大概。
“我……”夏玲哑口无言,她有些震惊,她什么都没说呢。
“你现在这叫欺骗!如果他图你的是长相、工作、家庭条件,图的是你把自己包装成了单身贵族,那一切都建立在一瓶不满半瓶乱晃悠的阶段,你还在恋爱?那是什么谈朋友?俩骗子谈恋爱?
如果不是,他单纯欣赏你这个人,你这样的行为,你想过他知道实qíng会什么样吗?糊涂!”
夏天锁车门,回什么家,闹心!扯着眼泪巴差的夏玲重新进了夏家小院儿:
“我得帮你清醒清醒。醒完了,去找他重新说。他要是接受你,领家来!二婚也得正式点儿,偷偷摸摸算怎么回事儿!
你稀里糊涂几年了,咋还不清醒?!他要是不接受你,我陪着你走出这一段!有心再嫁、重新再找!”
……
和夏天像是永远隔着什么,夏玲也认为这辈子都和堂妹亲不起来的关系,在这次她想再嫁的事qíng上,彻底放下了嫉妒心,她也在夏天像亲姐妹的知心话中,潜移默化的改变了。
是夏天告诉她、帮着她,不靠欺骗,就是离婚女人,就是自qiáng自立,仍旧有资格重新选择幸福。
——
“林总,是现在去机场吗?”
一年的时间里,只要每隔两个月、在某一个礼拜天,林鹏飞就会偷偷飞回一趟京都,他并没有回大院儿林家,也从没有去他的运输公司。
在阿彪看来,林总“病了”,因为林鹏飞只是跟着夏天,一天里,只观察夏天的生活日常。
“嗯。”林鹏飞双手揉了揉太阳xué:“告诉张秘书,让他推了晚上和李总的饭局。”他也在一年时间换了秘书,把林晓燕扔在了京都。
……
这个秋天,泛着冷意。
西餐厅里,这一次没有孩子们。
“有事儿?”夏天看着对面身着笔挺军装的叶伯煊,她无心进餐,她试探地问话。
叶伯煊心绪早已紊乱,但他却用着平静的声音通知夏天:
“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你升正处级。”
夏天捏紧了刀叉,她的心露了一拍儿。
“我要走了,爷爷、外公,孩子们,你得拿出jīng力多照顾。”
夏天急切的表态:“你要是腻烦、不对,你要是嫌我太忙,我可以请假!”
“我要负责两个团的集中训练,半年或者更长的时间。
夏天,这次有一四二团。
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我会平安。
你,也要一如既往的懂事儿。”
夏天双手捂住脸,瞬间泪流满面。
这就是军人的使命。
是军嫂,就有要面对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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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我们明天见。
第七九三章 真正的男儿,痴心的女儿
小碗儿哭了,她长大了,有了小女孩的纤细敏感。
倒是闹闹和他爸爸平时的样子一模一样,他仰着小脑袋,把悲伤倒流。
小碗儿看着身着军装英俊挺拔的爸爸,她说:
“我和哥哥好可怜。前两年妈妈去国外读书,现在爸爸要带兵打仗。我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小柔居然说羡慕我是个公主,哪家的公主是我这样?!”
叶伯煊的两只大手放在了孩子们的脑袋瓜上,以示安抚。
闹闹甩头甩掉了叶伯煊的手,他闷头说道:“走吧,其实我们习惯了。”
“儿子,你没有小时候招人喜欢。”
叶伯煊用手指刮了刮闹闹的鼻头,这个亲昵的动作刮出了闹闹的眼泪,他终于还是止不住颤动着小肩膀。
叶老爷子正颤抖着双手哄着孩子们,可忽然有一个高大结实的身体抱住了他,他的耳边有人说话:“爷爷,要保重身体,我会安全返回。”
叶爷爷这一刻老泪纵横,什么一门三将,什么都没有孩子还好好的站在眼前重要。
叶伯煊又俯下身,他亲昵地拥住宋老爷子,他像很多年前、他还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用脸颊蹭了蹭外公的脸:
“您要等我回来。”
“好。别怕。”
一句别怕,叶伯煊咽下了涌到嗓子眼的哽咽声,他轻点了下头,再站起身时,他摸着胸口的位置,那兜里装着夏天的照片。
他看着他的妻子憋的脸色通红没掉一滴泪的坚忍,他对着夏天认真、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这军礼包涵了他所有的感谢。
夏天终于还是掩唇哭出了声。她说:
“你这人真讨厌,真讨厌……”她哭的弯下了腰,支撑不住自己。
转过身的叶伯煊,那背影亦如从前,他这一生,向来迎着阳光前行。
军绿色的吉普车,风驰电掣般行驶在公路上。
叶伯煊的心中回dàng着领导人、就港都回归谈判时说的那句震惊世界的话:
“中国人穷是穷了一点。但打仗是不怕死的!”
……
刘行天看着陌生的环境。又看着身边有熟悉、有陌生的官兵,他像一个娘们般眼中蓄满了激动的泪水,他说:
“团长回来了!”
马大山笑的胸口震dàng:“是骡子是马。要溜溜啦!”
……
叶伯煊站在两个团的官兵面前,他推掉了参谋递给他的话筒。
一肩风雨!
一肩重任!
他望着那一张张刚毅的脸,他看向那飘扬的军旗,他的眼前已经看到了这批人不惧qiáng敌向前挺进的画面。
“我。叶伯煊,现在是你们的最高指挥官!
从今天起。我们只有一个训练命题,它叫做、生死训练!
把每一天,都当成是你活着的最后一天!”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近八万人的口号声……
这是一支有着排山倒海般力量的队伍,他们每一个人。敢用鲜血去建立功勋、报答人民。
新征程号角就要chuī响,为祖国、为和平,决胜疆场!
——
带出第一批高翻团队的直属领导夏天。当翻译司的众人以为她要大展拳脚在翻译司有一番作为时,她却被重新调到了国际司。
当国际司的同事们。认为这个有留学经历、有海外资源、一路用“优秀”二字当标签的年轻女人,该继续以高调的形式、拼命三郎的作风走进新领域、走向更高点时,夏天却急转直下了。
她让众人大跌眼镜。
还是那个自信耀眼的她,只是她婉转地拒绝了新任务,变相的等于拒绝了向上再踏一步的可能。
……
“廖莎莎,我白培养你了是吧?你看看谁跟你似的,熬过了我那魔鬼训练,该曝光上镜、用你的知识向你的父母展示展示才华了,你瞧瞧你的选择,瞧瞧你这个没出息样儿?”
廖莎莎撅嘴,她摸了摸怀孕两个月根本还没显怀的肚子。
她们家老徐都多大岁数了,怀了那得要啊,他都哭着求自己“好汉留命”了!
“我没出息?你也不遑多让!关键时刻,眼看着马上就要有实权了,那可是实权,你可倒好,要拿出jīng力照顾老人孩子们,你比我还可惜,咱俩半斤对八两好嘛?!”
廖莎莎说完,gān脆把那副没出息的样儿表现了出来,她捂着嘴幸福的笑道:“谁让我们是女人呢,还是付出型的,值不值不知道,可这一刻啊,我愿意!”
夏天站在单位的大门口,耸了耸肩,笑了。
她打开她的“小红”车门,看着远处徐才子满脸紧张急切、眼里只有廖莎莎一人。
是啊,这一刻,我愿意!
她开车路过那对儿幸福的小夫妻身边时,撩下了车窗,忽然玩心大起,她大声的对着徐才子和廖莎莎喊话,喊出了灰太láng的名人名言:
“我一定会回来的!”
夏天开着车望着京都八十年代的街景,喊出的是灰太láng的话,心里却想着红太láng的语录:
“哇,好多羊啊,老公,你好棒!”
“灰太láng,跟小羊拼了!!”
——
宋雅萍环顾了一圈儿她的办公室,她脱下了她为之奋斗、热爱的那一身白大褂。
宋雅萍用着手指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白色制服,她的动作很温柔,她的眼中流淌着深深的眷恋。
曾经,她设想过这一幕,她觉得能让她退休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为了家庭付出。被迫退休后,她会赶紧摸电话打给叶志清。
对着电话里的那个男人哭诉,哭她的舍不得,也是在提醒那个男人她付出的种种,希望得到他更多的关爱。
还有一种退休的方式就是“熬”,熬到熬不了那天。
熬着不退休,直到挡了很多人的路,成为个别人的眼中钉。
她要什么有什么,她才不怕别人恨,她听说别人恨她占着位置,她甚至会高兴。
她就喜欢看那些人讨厌她又gān不掉她的样子。
可今天,她这两种qíng绪都没有,她那份甘心qíng愿在涌动。
办公室的门关上了,属于宋院长的标签从今天开始被摘掉,可那个依旧风姿绰约的女人,脚步迈的比从前更加坚定。
秋日的微风,chuī拂着她面色从容挂在衣架上的白大褂。
……
“你这是单位没事儿。”宋雅萍指挥着司机抬东西进院儿。
夏天怎么可能没事儿,她那个儿媳很拼,可今天却回来的这么早,恐怕是和她一样的想法吧。
夏天看着司机手中那一箱工作用具,她笑着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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