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一片哗然。
赵世碂也不制止他们,只是又道:“盐场已被封死,方才他们二人提及的上等盐户,即刻便能抓住,谁也逃不掉!”他再指那二人,“各位也都瞧见了,并非陛下不给你们派发钱,甚至陛下每岁都惦记着这些,常要过问,宫中更有详细记录。只是陛下身在京中,要处理诸多事宜,如何能轻易离京,亲自处理这些事情?”
“陛下知道你们的境况,他亲政以来,一直为改善你们的境况而百般考虑,才想得这么个法子来。方才有人不屑于我是王府之人,我是出自王府,可我更是陛下的侄儿。陛下亲派我这个侄儿来此处,难道就是为了唬你们,为了与你们作对,为了杀人?”
他们不由便摇头。人家是贵人,哪会干这种事儿。
可赵世碂又道:“但今日,我也的确要杀人。”他说罢,便再看路远一眼。
路远领命,走上木台子,从袖中抽出把短刀。众人怔愣之间,他已经手起刀落地直接用刀子割了两人的喉,只刹那间,两人便已毙命。
李志成再度腿抖,哪能杀人杀得这么猝不及防!
幸好路远瞧见,搭了他一把,否则他真要跪下来。
盐民们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忽然便亲眼见着两个熟悉之人被割喉,还要如何不慌张?!
赵世碂要的便是这样的情景,杀鸡儆猴就是要用在最有震慑力的时候。
就在众人吓得怔愣间,他道:“这般之人,私吞盐民的钱,该杀,该死。往后,只要胆敢这般行事,有多少,杀多少!陛下心怀万民,极为憎恨这般不堪之人。在场各位,还要怀疑我与两位大人不怀好心?还要不解于陛下的打算?”
“不敢怀疑!”他们大声回道。
赵世碂心中冷笑,他可不信,不过这回估计能震慑好些日子。他望着台下之人,再道:“陛下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前几日我便说,陛下还有其他思量。今日不妨告予你们,陛下……”
赵世碂也从不知道他有这么好的耐性,竟真的与这些人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赵琮的好,更是将赵琮的打算一一详细告诉他们。
可他看不得这些人误解赵琮的好心,有史以来,赵琮这样的皇帝当真少见。
赵琮是真的很在意百姓,既在意,他便不能令赵琮失望。既在意,也不能白在意,他要令所有人都知道赵琮的苦心。
如果有一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赵琮的苦心与心愿。
那么他自己的心愿大约也就能解了。
赵世碂说得详细,萧棠却又听得有些痴迷。
从来到楚州的那刻起,这位小郎君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全都是出乎人意料之外。他与李志成两人,徘徊在信与不信之间,无比折磨。每回当他们以为这次走进死胡同时,赵世碂却又能徒手劈开一道口子,耀眼的光芒倾洒而入。
这样的人是奇人。
他也不知除了佩服,还该做如何反应。
这一路当真是惊险!
李志成更是痴迷,一边听着这位小郎君的话,一边拨拉着家中女儿。凭他的官位,正妻指望不上。可这位小郎君有陛下爱护,又这样有本事,往后说不定也能封个王爵。便是当王府的侧妃,那也比其他人家的正妻强!即便侧妃,那也是要上皇室族谱的!
想到皇室族谱上有个李氏,他心中便热得很。
盐场中,只有赵世碂清朗的声音,为众人说明陛下的种种安置,每个人都仔细听着,并不时点头。
里头的人,谁也没瞧见,就在盐场门口,离晒盐场十尺的地方,站着一行人。
站在最前头的是位郎君,身着妃色长衫,外披堇色披风,披风的下摆因海风丝柔的吹拂,忽而便轻摆起来。
他却毫不在意,只是看着十尺外的那个黑色背影。
海风柔和,却不陌生,因它带来的全是熟悉的声音。
它将熟悉的声音带至赵琮耳旁。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娘:将我陛下吹上天!不要睡了起来一起吹!
赵琮:我听到了[笑眯眯]
十一娘:[捂脸]
十一娘,又名赵世碂,此人乃开封府赵琮第一吹,粉丝中的大Ace,大宋赵琮后援会会长。
第109章 两人皆在里头笑。
说了许久, 赵世碂才停下话语。
染陶也才敢小声道:“陛下, 小郎君说完啦。”
赵琮缓慢回神,微微点头。
染陶笑:“陛下, 小郎君当真神气得很呢。要婢子说啊, 怕是您多虑, 您瞧,这不一点儿事也没有。”
赵琮面上也露出笑容。
赵世碂说罢, 也不愿久留, 转身就往台下走。台子有些高度,路远怕他摔着了, 伸手还要扶他, 先转身, 一下子便瞧见了他们陛下正在十尺外的地方站着呢!他大惊,脑中却无比清晰,因并不知晓陛下是否敛了身份才来。他没敢叫出声,只是傻愣愣地盯着那处瞧。
赵世碂见他这傻样, 也往外看了眼。
他顿时比路远更傻。
赵琮瞧见他这副模样, 面上的笑意越漾越深, 比身后的夕阳还要绮丽。
来的路上,赵琮当真急得很,萧棠的来信太过简单。
他完全不知小十一到底做了什么,才能引得盐民如此。他虽依然坚定认为小十一不会有错,却无法不心忧。一路紧赶,总算五日便赶到此处。他们先去了盐城县衙, 知县、县丞都被关了起来,余下的人虽说也能撑起衙门事务,对于其他事也是一问三不知,只道京中来的大人们将他们带去查问。
赵琮并未露面,是他的亲卫露面。
衙门里头的人虽认不出这些亲卫,见他们身着常服也气度不凡,且都佩一样的刀,便知怕是京城来的禁兵大人,更觉得他们大人犯了大事,也不敢隐瞒,把能说的都说了。
既已知道人在盐场,赵琮也忧心盐民之事,立即也带人赶至盐场。
谁知一来便听到了这么一番话。
他已知晓自己对赵世碂的心意,也知道他与赵世碂永无可能,他已做好一辈子默默看着赵世碂的打算。
给他好的,最好的,助他成长。
便是赵琮除去皇帝这个身份外,关于自己的最大心愿。
可是听赵世碂这般说话,话里话外全是在维护他,在歌颂他。他明知道赵世碂只当他是叔父,却也当真感动。
他付出的,注定得不到想要的,也不敢去获得。
赵世碂回报的是截然不同的东西,却又莫名与他心中真正所需相叠合。
听罢小十一这番话,他当真已经觉得很足够。
赵世碂不知赵琮心中所想,回过神来后,虽还觉得有些赧然,到底从台子上跳下来。也不知是因路远痴了到底没去扶他,还是地下的泥地过软,赵世碂差点没站稳。
他那么大的个子,一歪,他自己都觉着场景有些好笑。路远回过神,赶紧扶住他。他的脚底到底也是稳的,趔趄几下便站稳了。
他抬头,赵琮果然笑得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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